“他不是鼓励你们两兄弟都公事公办吗?”他问。
“应该还是很小心眼吧,他对那些他的政敌都见死不救呢。”程墨苦笑道。
“他又不知道是你提电梯的。”他空出右手来揉程墨的头发,“就把这个功劳记到我头上吧,他反正恨死我了,不差这一条。”
“我告诉我妈了。”程墨告诉他。
“为什么呢?”他跟文静一样不能理解,瞪大眼睛问程墨,“你要挑衅她?”
程墨摇摇头,诚实回答:“我妈说原则问题不说实话要遭天谴的,再说了,这是我该被骂的。”
有理有据,令人哭笑不得。
“那也确实是太老实了一点。”他无奈地评价道,但程墨连当年服务区的事情都敢讲,这真的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你妈会觉得你在挑衅她吧?”
“嗯。”程墨点头,又往他怀里颓了一点,“我想辞职,出去走走,行吗?”
“不行。”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悄悄调查过你,你的同学们说你虽然很随和也很热心,但从来不主动联系别人,说明你真的很难跟人交心,我现在放你走了,你跟我生分了怎么办?”
他说的是实话,不过不是觉得程墨真的会忘了他,只是想听程墨说句“不会的”。然而程墨听了他的话,竟然颓废地认可了:“我妈也这么说,怎么都养不家。”
“噗。”他被程墨逗笑了,“不不不,我只是随口一说,我是怕你好骗又吃香,被别人拐走了。”
“不会的,没人真的喜欢我这种假随和真软弱的人。”程墨反驳道,顿了顿,还扭头问他,“我性格差,精神又有问题,专案组正忙,你还要抽空来哄我,你不觉得烦吗?”
“我爸要是这样我比你还疯,还哄不好。”他捏了一把程墨的脸,打断了程墨的自暴自弃,生怕程墨又要哭,“再说了,你不算难搞,你很讲道理的。”
还是没控制住情绪,程墨低头抹了一把脸:“我这么难搞,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还能比那些提着刀或者放鞭炮的涉案人员家属难搞不成?”他捏着程墨露出来的白皙后颈,耐心地哄道,“你对自己没信心,那对我有点信心吧,我眼不瞎,脑子好使,不是被你骗了,是真的喜欢你。”
“嗯。”程墨乖巧地应了一声,想了想,补了一句,“我会进步的,尽量配得上你的喜欢。”
“你特别好,真的,可惜是个小傻子,自己意识不到。”他右手揉着程墨顺滑的头发,左手在程墨腹部蹭了蹭,“还疼吗?”
“嗯。”程墨在他怀里点头,这时候又知道示弱卖乖了。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程墨圈在怀里,替程墨按摩着胃,感觉这具纤瘦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放松下来。
他不怕难搞,只要程墨敢跟他交心,他就一定要带程墨走出来。
·
陆远哲不知道自己到底打了几个盹,才终于看见程墨睡着了,他是很想多待一会,但实在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他。
他倒没有太强的愤怒感,觉得一定要给程颂定死罪,又或者看程墨失魂落魄强打精神的样子,要为程颂辩护。他只想知道真相,至于判决,真的不由他们追究。
专案组负责后续调查,程颂的监视和保护都交给了其他队,尸检是王晓磊亲自做的,凌溪在专案组小睡片刻,参与了后半段的助手工作。
这事非同小可,已经不是专案组说了算了,唐文一觉醒来,来催了一次报告进度。
不管最后追究怎样的刑事责任,程颂的政敌都出手了,消息以极快的速度走漏了出去。
于其他地方的人而言,这不过就是个市长落马的故事,顶多就是城市有点特别,能引起其他人多聊几句,于岛城本地人而言,这是巨大的新闻。
最早是《岛城晨报》先爆出了消息,随后各家媒体都坐不住了,网络新闻也开始本地推送,在变成一条热搜之前被官方压住了。
政敌的目的是打败他,而不是吸引更上面的注意,一旦报道多了,上面免不了连带问责。
不管审理结果如何,落马的关键字已经打上了“作风不端、涉黑涉毒”的名号,根本不给程颂翻身的机会。
程颂请了律师,不过警方倾向于他其实连律师也不太相信,只是当做一个法律咨询,各种细节都只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没有经济交易、没有共同谋划,当时程颂没有捞到齐秋雨的手机,现在由万弋他们复原,只看到了他们一些不着边际的简短闲聊。
从见面的时间跟案发时间的对照看,程颂确实没有亲自谋划打击政敌的案件,难怪他敢来自首。
但那又怎么样,就像陆远哲说的,这就是放任宴的发展。
程颂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滴水不漏,陆远哲第三天去见他,就觉得他苍老了许多。
追名逐利也可以算是人生理想,程颂的人生理想到这里就算破灭了,远没有他说的“只要保住命,几年、几十年后出来还是一条好汉”的自信。
说陆远哲一点不同情也是假的,他从前愿意跟程颂交流,就是没有那么讨厌程颂。更何况他再怎么讨厌程颂也没有用,程颂还是程墨的爸爸。
程墨没有提出过见面,唐局给他放了个假,他就成天在家里,什么都不做,陆远哲也拿他没有办法。
事件广泛传开的第五天,政府内部对程颂的第一次审问会议的前一天,专案组收到了少爷寄来的邀请函,又是从花店定时送货的,这家伙还挺有始有终——
TO 程颂:按照约定,我来要你这条命了。落款仍然是宴。
“很恐怖的。”丁辰煜对这封邀请函反应最大,“这还是柳文诺的字迹。”
“他人肯定死了,你别吓我们。”万弋真的不擅长应对鬼故事。
“说明是写好的呗。”陆远哲没往假死和诈尸方向想,说到这事,他还有点感慨,“不过你说是不是命?柳文诺也是从电视塔跳下去的。”
“那也应该是齐秋雨的亲儿子应这个命吧,怎么轮到柳文诺了?”丁辰煜不以为然,想了想提醒道,“注意啊,这封邀请函上没有时间限制,随时都有可能动手,尤其是明天那个会议。”
明天的政府内部会议只有唐局他们几个老资历的人作为警方代表参加,估计又要清算十几年前的那本档案了。既然程颂落马,就算不把他的势力都拖下水,也要落井下石,趁机踩几脚。
这本来也不在专案组权限内,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把少爷抓到,补齐证据链。
“跟明天负责的同事说一声邀请函的事,再查查这个花店吧。”陆远哲说道,突然想起来问,“小芷和万弋呢?”
“去查许朝落户的小渔村了。”凌溪回答。
“啊?为什么?”陆远哲问。
“小芷觉得这种落户业务说不定都是柳毅安排的,柳文诺在那里落户,也许少爷的另一个身份也在那里。”凌溪回答。
“想法很有趣。”陆远哲也不知道该表扬他们努力,还是该惊讶他们异想天开,他是行动派,觉得总比坐在家里好,“让他们去吧,我明天顺路去查一下这个花店。”
虽然不指望就这样抓到少爷,但总归要调查一下。
他拿着那张邀请函看了好几眼,总觉得有问题。但问题没出在邀请函上,是他漏掉了什么事情。
下班时间到了,他从沙发上秒坐直,打算下班:“我回去思考一下,对方是不是给了我什么线索,但我没注意到。”
“代我们向程墨问好。”丁辰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嘱咐道。
第126章 Case 9-14
陆远哲到家的时候,程墨正在……配制一锅汤。最近都是关于自己家的谣言八卦,程墨也不好意思让郑姨来,主动做起了饭。
虽然陆远哲也只有炒几个小菜、煮几种主食的水平,但也不至于魔鬼料理。而程墨这个汤确实是什么《哈利波特》魔药学课程的范畴了,陆远哲进屋的时候他还浑然不觉有问题,专注地发着呆,搅着这一锅紫菜蛋花汤。
紫菜还是紫菜,就是有点多;蛋花确实不是蛋花,就差干脆做一个紫菜煮蛋了。陆远哲看他盐和水都反复加了好几次,仿佛在做药物研究一样。
还好这玩意难吃也难吃不到哪里去了,陆远哲让他趁早捞起来,不要再研究毒药了,并给他做了个他喜欢的炒肉:“宴来邀请函了,又是从花店送来的,明天跟我一起去查一下花店的监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