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床车间往事(21)
倒不完全是因为程郁的衣服贵,而是他会穿,尽管颜色没有姹紫嫣红的,可是穿在他身上看着就很舒服,他不是艳丽的长相,五官却有些妩媚的意味,但程郁本人从不是那样骄纵的性格,吴蔚然只能猜这是因为他的穿着让他显得柔软。
程郁和吴蔚然买好东西,临近要回去时,程郁又拉着吴蔚然拐了回去。“别急,明天去我师父家吃饭,要买些东西带去。”
家居卖场地下层有个大型超市,程郁去买了一些水果,吴蔚然跟在他身旁,才觉得程郁在为人处世这一道上并非不懂,只看他想不想做。
先前程郁那样驳斥吴蔚然的时候,吴蔚然还只当他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直率性格,而今再看,原来是程郁的百转心思没放在自己身上。
吴蔚然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他和程郁回到宿舍,卖场送货的卡车也几乎在同时到达楼下。程郁和吴蔚然让工人帮忙把货卸下来,便准备直接在楼下完成抛光上漆的工作,晾晒好了以后就能直接搬回宿舍里换上。
程郁的工具是从车间里拿回来的,小小的锉刀拿着正趁手,吴蔚然拿着程郁给的另一个锉刀,扶着茶几的一角忍不住地笑。
“你笑什么?还不快点干活,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太阳落山之前不弄好,颜色就调不好了。”程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我在笑,如果你不在机床车间,咱们是不是就没办法弄这些了。”吴蔚然说,“我没想到我还能跟你学干这些。”
程郁也笑了:“如果我不在机床车间,我们没有工具,也没有这个条件和技术,那我们就不会给自己找这么多事情了。宿舍么,凑合着也能住。”
吴蔚然连忙说:“那可不行,我觉得我们值得住一间更好看更舒服的宿舍。”
程郁斜觑他一眼,眼尾漂亮地勾着,他没说话,只含着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室外的冷风里,他的鼻尖冻得通红,像玻璃珠封存的里脆弱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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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程郁和吴蔚然赶在太阳落山前把漆都上好,然后就摆在楼下通风晾干。上楼之前吴蔚然恋恋不舍地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问:“扔在这里不会被偷吧。”
程郁也回头望了一眼,道:“应该不会,明天早晨起来再看吧,反正就这么大个厂区,咱们今天在楼下收拾这些也都有人看见,真要是偷走了,那可真是……”
程郁没往下说,但吴蔚然也明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地方,搞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即便不闹大,也承受不了背后的指指点点。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不好,但也有小地方的好。
大约是辛苦干了一天的活,两个人回去便洗洗睡了,买回来的沙发已经摆上了,两个人却也没有精力去躺一躺坐一坐。一夜好梦,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程郁看了眼时间,连忙从床上跳起来,冲去卫生间洗脸刷牙。他一边刷牙,一边敲响吴蔚然的房门,冲着揉着眼睛刚从床上坐起来的吴蔚然问:“你还去不去了?”
吴蔚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一声:“啊?”
程郁嘴里含着牙膏沫,含糊地解释道:“我师父家,今天请吃饭,你还去不去了?不去的话,我收拾收拾就走了。”
吴蔚然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掀开被子,道:“去去去,怎么不去。”
大约是起得太着急,吴蔚然站起身来,和程郁面对面了,才想起来自己睡觉前嫌宿舍暖气太热,把睡裤给脱了。
现在他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而内裤,则因为成年男性常见的生理现象,而顶出来一大块。
程郁大约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画面,他举着牙刷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将牙膏沫咕咚咽下去,呛得他弯下腰拼命咳嗽起来。
吴蔚然下意识两步走到他身边为他顺气,可他靠的近了,程郁弯着腰,吴蔚然挺立的下半身仿佛直冲到程郁面前,他连忙站起身朝后退了两步,面红耳赤地摆摆手。
“我没事,我先去刷牙了,你也快点……”程郁退出吴蔚然的房间,含糊着说:“快点穿好衣服吧!”
直到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了,吴蔚然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他站着拍拍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仍旧精神焕发的小弟,倍感丢脸地倒在了床上。
男人之间遇到这种情况分明很正常,上大学的时候吴蔚然甚至和室友比过大小——自然了,自从室友们经过比较得知他的尺寸一骑绝尘以后,就没人再拿这事来说事。吴蔚然一直没想过自己还会遇到这么尴尬的状况。
而且这种尴尬还是落在程郁的身上。
一想到程郁因此而感到尴尬,吴蔚然就觉得浑身都像过敏了似的,哪里都不舒坦。他频频在程郁面前丢脸,因为各种想不到的状况。
吴蔚然头痛地穿好衣服,去卫生间的时候程郁正好出来,他低着头连忙避过吴蔚然,擦肩而过时,吴蔚然看见程郁的耳尖依然泛着红。
等吴蔚然洗漱出来,两个人好像才终于都平静下来,将方才的事放下。程郁煮了些稀饭,一人盛了一碗,摆在即将是最后一天使用的旧茶几上。
“昨天剩下的饭,我煮成稀饭了,先少吃一些,也别吃太饱了,去我师父家就吃不下了。”程郁说。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提方才发生的事情,但是一时间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于是沉默地吃完一顿饭。好在早饭简单,吃完也不过几分钟,吃完饭以后程郁刷碗,吴蔚然准备去楼下看看前一天的劳动成果。
站在楼下的冷风里,吴蔚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仰头看着自己宿舍的窗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感觉冷风吹在脸上,全都是如刀子般割面的痛感。
丢脸,实在是丢脸。
回到宿舍里程郁已经把锅碗瓢盆都收拾干净,看他两手空空地进来,奇怪地问他:“东西呢?怎么不抬上来?”
吴蔚然挠挠头,道:“味道有点大,再晾一天吧。”
程郁点头表示同意,“多晾几天也好,只不过我怕冬天下雪下霜,对材料不好。应该夏天买来收拾的。”
吴蔚然笑起来:“但咱们这个条件,怕是等不到夏天。”
他们收拾好宿舍以后就出发了,按照李一波先前给的地址,他家离厂区并不远,程郁和吴蔚然决定坐公交车过去。
厂区是好几趟公交车的始发站,周末,再赶上元旦假期,出行的工人就更多了,程郁和吴蔚然从始发站上车,车上就已经挤得满满当当没有座位了。
两人原本并肩站着,后来公交车走走停停,人越来越多,程郁和吴蔚然的姿势就变成了一前一后,吴蔚然将程郁圈在了怀中。
程郁比吴蔚然矮一些,这样圈着其实并不舒服,但是公交车上人挤人,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就更不能求一个舒坦的姿势了。
两人紧紧贴着,程郁能感觉到吴蔚然的心跳,扑通扑通,正在有力地跃动着。
程郁手心里冒出汗,他身体僵直,不敢乱动,吴蔚然的呼吸扑在他的头发上,那股热流顺着进入大脑,多巴胺开始飞跃。
好在公交车终于到站了,程郁和吴蔚然挤着从车上下来,程郁用笑在遮掩自己的尴尬,他说:“好多人啊,没想到这么挤。”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程郁突然站定,道:“给我师父买的东西忘记带了。”
两个人都不是没心没肺的性格,能忘记带礼物,大约还是因为早晨的状况太冲击太尴尬,一时间都措手不及。而再想明白这个原因,两人又都沉默下来,显然还是没能完全从早晨的事情里走出来。他们在路边的小店里重新买了些水果,一路沉默着走到李一波家的楼下。
李一波家住在云城六中的家属院,云城六中是云城历史最长的中学之一。北城是云城老城区,教育资源集中,近些年新城区兴起,不少学校都在新城区新建分校,甚至直接把校区迁到新城区,云城六中却老老实实扎根北城,这些年的生源也越来越好。
云城六中家属院就在学校的马路对面,一大片老旧的居民楼,墙体是浅淡的黄色,因为年岁久了,掉漆斑驳的现象已经很多,被暂时贴起来,等着春天天暖能开工了,再修补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