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可以种玫瑰(9)
为了营造平等有爱的学习环境,为了洗去身上的泥点子,元某意欲参加一二年春季校园运动会,现向同桌程某发出邀请,我们一起,去三千米的赛场上跑一跑吧。
跑一跑,跑不了上当,跑不了吃亏,现在决定,免费赠送一个陪跑搭档元某,你值得拥有,赶快行动起来吧。
程晓杰看完,嘴角忍不住上扬,眼里满是星星点点的光。他折了这张纸,小心地夹在日记本里,又从本子上撕下一张,写了“程某同意去跑一跑”几个大字扔回给了元博。
自从约定了要去赛场上一雪前耻后,两个人去吃饭时能跑出不要命的气势,拿馒头时也要挑了大个的出来,晚自习一下课就出去绕着学校跑一圈,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双脚也要被叫去补课。
从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每天不跑两圈才不习惯,俩人深深爱上了这项运动,因为他俩发现,自从跑了步,吃嘛嘛香,沾枕头就睡,总是能感到满满的成就感。
程晓杰还是会难受,难受的时候手就忍不住地抖,大脑好像失去了对手的控制力。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得心应手,元博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个人的种种状况,习惯了和这个人面对所有事。
元博还是想种一棵树,想种一棵根深深扎在泥土里,大风吹不倒,虫子啃不烂,顽强生长,长得挺拔,长得茂密,可以伫立在天地间的大树。
元博现在就在做这件事。
第7章 思想悖论
一切室外活动都是要靠老天爷赏脸色的,这不,雨一场接着一场,学校也没办法找一块巨型雨布遮住整个跑道,只能把运动会的召开时间一再往后推,最后拖到了四月底。
十三四岁的男生似乎已经到了狂躁不安的年纪,老师把安全问题说了一遍又一遍,就在上个星期,自己班的王政博同学顶风作案,又和隔壁班的刺头子打了一架,虽说双方都只是擦破皮的小伤,老杨还是一通电话叫来家长,把家长和学生指着鼻子训了一顿,最后决定让犯事的学生写个检讨在自己班里面念一下。按道理说这事本该就这么过去的,可王政博同学一腔孤勇,拿着检讨上讲台念时,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却句句离不开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很亏,明明是对方先惹事的云云,气得老师一脚踹在了王政博的腿上,让他滚出去把检讨写好了再进教室。
这个故事的后续就是,王政博瘸着走出了教室门,老杨害怕,害怕自己劲儿使猛了给人家孩子踹出个好歹,当天就骑着自己的电驴送他去医院检查,幸运的是,老杨的侧踢腿还差点火候,好赖是没给自己的教学生涯留下污点。检查结果出来后,老杨把王政博送回学校,这次没通知家长,也没再提检讨书的事,只说让王政博好生养着别乱蹿。
元博喜欢对一件事情发表长篇大论,自然而然的,程晓杰就是那个最容易受到摧残的对象。
至于王政博这件事,那可是足以计入六年一班史册的大事,像元博这样的话痨加嘴炮肯定不能放过,就在王政博瘸了的这天,两人吃过晚饭,走在那条走了几千遍的水泥路上,天色渐暗,路上皆是熟悉的面孔,偶尔还有人过来拍个肩膀打个招呼。
“你看见没,今儿语文课,王政博瘸着腿出去时把老杨给吓得,中午就拉着人去拍片了,哼,老杨也真是的,王政博之前打架又叫家长又写检查,现在老杨把人踢瘸了,声儿都不带吭的,不仅不叫家长还把之前的检查给省了,真是,人性的劣根性啊。”元博发表完自己的感想,还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把自己伪装成圣人模样,也不知道谁语文课上看戏看得那么入迷。
“老杨就是气着了吧,不是送医院了吗?”程晓杰和元博对此事的看法似乎并不相通,只觉得王政博这人机灵到脑子里都是弯弯绕绕,他那少年白头说不定就是心眼太多惹出来的事。
“哎呀不是,正常情况下谁磕着碰着老杨不是直接通知家长带走检查的吗?这回他可啥也没说,就是怂的一批。”
“老杨又不傻,干嘛叫来家长自己惹一身腥。”
“我知道,这不就是感叹一下老杨的区别对待吗?”
程晓杰笑了笑,在元博不注意时稍微落后对方一点,对着元博的腿就是一脚。
“你大爷的,有病啊,疼死我了。”元博捂着自己的腿忍不住的爆粗口。
“你现在还能走吗?”
元博愣了愣,走了几步,感觉除了开始两三步有些不得劲,也挺正常的。
“你看,走路挺正常的吧。”
元博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挨这飞来一脚,有些不确定地说:“是不是老杨劲儿大啊,你看他那大块头。”
“老杨肯定比我力气大啊,可是老杨踹人时他是坐着的,坐着的时候不好发力。反正我觉得老杨那下子踢不出大毛病。让王政博挨点教训也好,省的隔三岔五就听见他打架的消息。”
元博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被程晓杰的神马逻辑说服了。
“打赌吗?”程晓杰突然笑得贼兮兮。
“赌什么?”元博故作淡定地问,可心里早就警铃大响。
“就赌王政博现在开心不开心,我压他开心,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行,我就不信他瘸了还能开心得起来。不过说好了啊,哥哥我可是有原则的,不能要求我做作奸犯科,也不能是跟老师对着干的事。”
程晓杰懒得理这个一会儿当大爷一会儿当哥哥的鳖孙,扭过头看他的美丽夜景去了。
两个人把几分钟的路走出了一个世纪的感觉,最后在花坛沿子坐到铃声响起,两个人才冲着教室火速前进。
这节下课俩人都没出去撒欢儿去,反而是很自然地走到王政博座位旁,又很自然地找了个跑校生的凳子坐下。
“你没事吧?检查结果怎么说啊。”元博率先开口问。
王政博似乎有些愣,不明白这俩平时说不了几句话的人为什么要来关心自己,“没事,没有骨折,医生说几天就好了。”
“老师也太狠了吧,我瞧见踹那一脚我自己都觉得疼。”程晓杰适时地接着话头子。
不管何时何地多大岁数,学生总能通过吐槽老师快速建立深切的革命友情,这是全世界公认的事实。
“是啊,确实挺疼的。本来就是隔壁那二傻子先挑事的,老杨解决问题太死脑子,上来就是先把俩掐架的人拆开,然后不问缘由的把俩人一顿训斥。老师都是这样的,觉得互相道个歉,写个检查保证一下就过去了,根本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别打架给他惹事就行。”
有时候我们不说,不是没话说,只是缺少打开话匣子的一把钥匙,这钥匙可能是一句关心,也可能是一句吐槽,但只要这匣子开了,我们就会觉得自己异常委屈,就会把心里的酸楚通通倾倒出来,无所保留,没有缘由。
程晓杰沉默了几秒,说:“是啊,这老师不都喜欢学习好的,不惹事的嘛,没办法,都是这样的,你看开点。”
“我可看不开,你们看见没,今天老杨慌成啥样了,还不是怕惹上事。我偏不给他好好走路,让他慌着去吧。“王政博说完,还冷笑了几声。
“看来你现在挺高兴的啊,能这么整老师。”
“那是,他不高兴我就高兴。”
程晓杰觉得对话差不多了,就好心劝他说:“你可悠着点,也不能一直这么瘸着,如果老杨发现你这腿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哼哼,你可就分分钟玩完了,明天,明天你的腿应该就好了吧。”程晓杰说完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
“走吧,上课了。”程晓杰拉着一脸呆滞的元博回了座位。
元博属于那种老师一布置作业,他就恨不得下课就给你写完的那种,更别说留着作业过夜了。似乎他觉得新鲜出炉的东西味道都比较鲜美,所以一遇到事情就必须搞清楚搞完它的节奏。 果然,不出所料,元博把一个小纸条塞到了隔壁桌。
元博:那个谁是装出来的啊
程晓杰:准确的说,疼是真的,但没那么严重也是真的
元博:你怎么知道的??
程晓杰:偶然看见他跑的很欢快
元博把纸团成一堆,扔进了桌肚里,现在他生着闷气,他觉得老杨和王政博没一个好的,或者说人没一个好的,只是有人的不堪还被皮囊包裹着,看不出个好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