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FF胶囊(12)
季剑边跑边朝过马路的人喊：“卢祁！卢祁！”
一辆黑色轿车紧随而至，就像先前一样撞到了人，但没有停留，而是扬长而去，树叶簌簌地落在地面，一阵风过，枯枝落叶遍布马路，虫鸟叽啾，静得可怕。
“你干嘛？！”卢祁打破了平静，他趴在季剑身上，俯视着对方，一张好看的脸拧在一块，惊惧和愤怒并存。
“救你。”季剑的手搭在卢祁的腰上，轻声道。
“好笑，我又没遇到危险，走路走得好好的，你把我扑倒翻滚叫救人？”卢祁说。
季剑：“好好地……就走死了？”
卢祁满脑子都是家里的糟心事，他用被磕碰到的胳膊撑地站了起来，疼得他“哎呀”了一声。
他抱着扭伤了的胳膊，看着瘫在地面的季剑，说：“别装了，快起来，我真没空和你在这拗。”
季剑看着卢祁傻笑：“我好久没听到你这么说话了。”
卢祁眉头一皱。
“起不来了……”季剑艰难地屈起胳膊，指了指自己的腿。
季剑队裤及膝，大半的皮肤裸露在外面，小腿整个扁了下去，呈青紫色。
卢祁蹲下来，轻轻地碰了一下。
“疼！”
季剑的表情不像在装蒜。
“真疼？”
“我为了救你，搭上了一条腿。”
“……也不知道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喂，120吗？你好，我这边出了事故……嗯，出车祸了，腿被车轧了，地点是万和路城际公园，我们就坐在公园正门口的石凳上，好，麻烦你们快一点。”
卢祁挂断电话，对季剑说：“撑得住吗？”
“说不准。谁让你家住这么偏的，就算救护车乘飞机来，那也得十来分钟，要是十分钟内能解决的话，洒家钢铁般的意志估计能撑得住……”
卢祁蹲下，背朝季剑：“上来吧。”
“那我可就上去了？”
“快点。”
季剑嬉皮笑脸地趴在卢祁背上，卢祁一使劲，把他背了起来，夕阳西下，暗黄色的余晖洒落在沥青路上。
卢祁把季剑放在石凳上，自己也坐了下来：“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笑？”
“因为你的脸……还是彩色的好看。”
受惯季剑作妖发小脾气的卢祁被这句话搞晕了：“你究竟为什么会来？”
“刚说了，救你。”
卢祁联想到刚刚那辆疾驰而来的黑色大众，问：“难道……刚刚那辆车……是奔我来的？”
“嗯。”
“你知道我会出事？”
“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会出什么事儿，就刚刚那辆黑色破车，它会把你撞死，血肉模糊，洒落一地，到时候警察来了还得拼图一样把你拼回去……不过你别怕，老子替你挨下了。”
“我不明白。”
季剑的气势弱了下来，他决定坦白：“其实吧，我呢……前段时间在微博上中了一个奖，名叫BUFF胶囊。你还记得那天，你察觉到我长高了吗？你问我是不是偷吃了药，我给糊弄过去了，但我确实吃了，不是药，是胶囊。”
卢祁眯着眼睛说：“所以我的第六感其实很准？”
“……正常人这时候不应该会问——为什么会有这么神奇的药物啊……或者我是怎么从阎王手里把你抢回来的……再不济也是这药哪儿有卖的吧……”
卢祁挑了挑眉。
季剑：“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药？”
卢祁：“因为，曾经有个女孩……”
季剑：“打住！都这个时候了，你不会要给我来一段狗血的少年爱情故事吧……我已经血流如注了，要是想给我补血，补点人血成吗？”
卢祁无视他，继续说了下去：“那个女孩特别胖，因为自卑，她拼命地想要减肥，为了减肥，她试过很多种方法，绝食，运动……绝食的结果是暴食，运动的结果是饿意的膨胀，后来她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一些博主侃侃而谈减肥的成功经历，方法很简单，一点儿也不累，也不需要抑制欲望，只需要吃一颗小小的药丸就可以。糖果的，草药的，还有……”
卢祁用意良深地看了季剑一眼：“胶囊的。你不需要付出，摊在沙发上就能坐享其成。为了美丽，为了自信，她用了，然后死在了卧室。医生检查说是长期服用药物的原因……”
季剑听出来卢祁是在拐弯抹角地教育他，但还是问道：“你说这个干嘛？”
“这个人是我姐。”
第十九章
季剑：“我见过你姐的，你姐不是……而且你姐不胖啊。”
卢祁：“你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减肥成功了，人总是不知满足的，所以她在更进一步的时候死了。”
季剑低声道：“难怪我很久没见她了……”
“其实你见过，见过她胖的样子，前段时间，曹予让我看过一个胖子跳绳的视频……”
季剑难以置信道：“那是你姐？！别逗我了……我上次见到卢祁姐姐是高一，那时候的她身材还挺匀称的，可那个VLOG是最近发的啊……”
“那是我姐三年前录的视频，表面上，她是个热情满满的胖子，鼓舞着和她一样的人，实则，她一直在偷吃减肥药和抽脂。运动只是假象，每瘦一点，就录个一分钟的视频装装样子，然后存着，一直没发。”就像季剑一样。
“怕没成效半途而废被人嘲笑，直到她瘦身成功，才把积攒的视频发了出去……”卢祁停顿了很久，说道：“她就是虚荣。”
卢祁的一字一句都像在含沙射影季剑，他也是攒着视频不发，他也曾卖腐求粉，他也很虚荣，这就是他恨卢祁的原因。
因为卢祁拥有一切，还不虚荣。
季剑想要拥有一切，他最好的朋友恰好拥有一切，但他只能看着，忍着，羡慕着，又无法真的恨这个人。
季剑收回心，回忆着那个跳绳的胖子，说：“可……可脸也差太多了吧，视频里的胖子……呃，姐姐，和你一点也不像。”
卢祁将手机屏幕怼到季剑眼前，问：“这张像吗？”
季剑：“这大胖子又是谁？！”
卢祁：“我。”
季剑：“……”
卢祁：“所以我厌恶一切拔苗助长的东西。”
季剑觉得，随着时代的发展，必定会有无以计数的“拔苗助长”，这是无法控制的。
何况在季剑心中，BUFF胶囊是堪比魔法的存在。
他说道：“在长高，减肥这些事上，普通药物或许能有助力……但亲人团聚，粉丝猛涨，死者复生，玛莎拉蒂，药物能做到吗？BUFF胶囊是一种更加先进的东西，真的……虽然时效有限。”
“时效？”
所谓听客服的话，药效就能维持一辈子简直是鬼扯淡。
除夕后，季剑的父母在一起生活了一个月，最终还是分开了，性格不合是事实，瓜可以强扭，但不甜就是不甜。
卢祁嘴一抿，说：“你发现没，其实BUFF胶囊，什么也没帮你。”
季剑：“什，什么？”
卢祁：“你的第二次失败的考试。”
季剑：“那是我的失误，不怪BUFF，我长高就是铁打不动的事实！”
卢祁摁了摁季剑五彩斑斓的腿：“你确定？以后你走路一瘸一拐的，视觉上其实更矮了。”
“女神的微信！我真加上了，只是不屑和她聊天！”
卢祁不急不缓道：“噢？那你看看她还在不在联系人里。”
季剑正忙着掏手机，没口袋这件事让他想起手机被抵押掉了，纸条也不知飘去了哪里，最后卢祁在被扑倒的地方找到了纸条。
“这是什么？”
“情急之下我把手机抵押给司机了，这是他留给我的电话号码。”
“我给打过去试试，1234567886？”
“……”老子刚买的手机。
“出租车车牌号记住没？”
“记住了……那辆黑色大众的。全都是泡沫！全都是一刹那的花火……”季剑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想到了什么：“还有粉丝，我还有六十万粉丝！”
他抢过卢祁的手机，登陆了他的账号，六十万粉丝安然躺在他的列表里：“你看，他们还在！”
卢祁的双目钉在一个写着“老卢送礼不能提，冤家就是前世情人”的封面上。
“……这是？”
“……”
一条站内消息救了季剑，他打开一看，是一个卖粉的商家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