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木马(78)
凌衍之刚端上碗,才舀了勺子送到嘴边,那味道一闻便直反胃反呕,把碗往樊澍怀里一塞,在一旁干呕。有人就叫:“喂,那边的,听说你把貌敏打开瓢了,很不情愿要来我们这儿;那敢情好,别吃我们这的,小庙容不下你这么大个官啊。”
又有人帮腔道:“就是,前天看你还在电视上跟那个姓易的眉来眼去的,一会儿挽手一会儿亲嘴,怎么,今天是夫人下乡探访基层来了?”
见他没有回话,叫喝声越来越多了:“你是姓易的姘头啊,姓易不来找你?玩腻了吧, 给自己找好下家了?易老板知道你给他戴绿帽,那还不知道要怎么**呢?”
“可快走吧,别把易老板饿极了闻着骚味儿追这里来,给我们这添麻烦。”
樊澍刚要作怒,那一群OMEGA又叫上了:“你一个ALPHA往这里挤什么,好意思跟我们抢食?还拣着别人剩下的**也要。”这话两头骂上了,樊澍气得要死,刚要把碗摔了,倒是老周一把拉住了,回头瞪眼喝他们:“都是OMEGA,你们说话烂疮一样难听干什么。”
“谁跟他都是OMEGA了?担待不起!人家混得好啊,都当上二奶了,俗话说得好,笑贫还不笑娼呢!”一群人说着,倒都哈哈大笑起来;从他们肆意嘲笑凌衍之的快活表情上看,似乎看到有人比自己更惨、更有污点、更容易嘲笑,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他们丝毫也不在意,就是这个他们眼里的“**”,刚刚还满身是血地在手术台上站了几个小时,就为了让一个OMEGA能够多续一个小时的命,多吸一口气,多见他的孩子一眼。
樊澍脑袋上青筋暴起,饶是好脾气如他也快摁不住了,凌衍之呕了半晌,肚里早已经什么都没有,就只剩酸水来回搅荡,这会儿好容易喘过气来,瞥了周围一眼,突然软绵绵地叫:“阿澍。”
别说别人,樊澍自己都被吓好一跳,凌衍之什么时候这么软了还叫他阿澍,他从来连名带姓一起喊的,每次喊他名字时都跟要杀人似的。这一下没温存起来倒是寒毛直竖,拿一双眼铜铃似的瞪他,只听他说:“我没力气,你抱我走好不好。”
众人全酸倒了牙,瞪直了眼,就看他摇摇晃晃,弱柳扶风地倒进男人怀里,撒娇道:“抱嘛~”
樊澍僵得跟木头一样,凌衍之拧了他一把,倒是乖乖抱了,几乎单手就将人托起来。始作俑者倒是舒舒服服地靠在怀里,还朝看客们挑衅地飞了个眼风。一群人眼都直了,嘴却停了,一时居然不知道该骂什么,只能“JIAN人”、“SAO货”地轮流着来,声音越来越低;樊澍抱着他往前走,他却笑嘻嘻的,旁人的话听来耳旁风一般,樊澍要是瞪谁过去,他就蹭着耳畔低低说几句什么,顺便再偷亲一口,像把炸毛的狗给捋平了毛似的。一路走过去倒是没有人当真敢拦在面前,反倒骂骂咧咧地朝后退了,毕竟谁也不敢真跟个ALPHA叫板;而且也发现,当你的言语根本伤不到对方时,骂人的威力简直趋同于零。
凌衍之睨着他们,看不惯是吗?越看不惯,就越让你们看啊。
他的手搂得紧紧的,低声在樊澍耳畔笑:“没事,他们只是妒忌我。”
怎么能不妒忌呢,能沦落到这儿的OMEGA,可想而知受过怎样的遭遇;他们的人生里,可能但凡有一个对他们好一点的ALPHA,他们便不逃了。能狠下心为了什么人权大义的,坚持什么自我尊严的,那要么不是正常人,要么就活不到今天。
更何况,无论这世上有没有女人,性都是绕不过去的话题。但凡是人,就会有那方面的需求;而被改造的OMEGA,为了迎合繁衍而设置的人工‘**期’,更是绕不开这个问题……他们在这儿,怎么处置啊,一早被憋得狠了吧?
等走到门口,凌衍之才款款回头,风姿绰约地竖了个中指,“你们最好别巴着我走,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把我留下来吧。这里这么多OMEGA,那就是案板上待宰的猪肉,撒大街上的金条啊,我我要是给人递个信呢?你猜这么着?我有男人保着,你们有吗?”他微微一笑,“你们可想好了,我活不下去的话,谁也别想活。”
刚才还骂得嘚瑟的一群人,突然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嘎地一声,全不做响了。
回到窑洞内,简陋的会议室里,白板上密密地写划着什么,老周仍然只是事不关己地守在门口,目光仿佛放空地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山峦。汉森双手交叠搭在面前,韶阳冰也换了便服,有些激动地和貌敏争论着。他看见凌衍之走进来,眼睛猛地亮了,急急地说:“衍之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几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除了汉森以外,貌敏、韶阳冰,周全,还有一个看起来文弱精炼的OMEGA,一身精英气质,汉森介绍他叫做虞涟,是这里OMEGA的代表。汉森说:“有什么话放开了说就好,这里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凌衍之倒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只是刚进门就从樊澍身上跳了下来,脸色煞白发苦,在会议桌尾远远坐下了:“怎么回事?”
汉森显然已经向其他人介绍过他们了,这时候敲了敲桌面,“韶博士建议我们把救下的OMEGA送回内陆,也好有大医院收治,2型的资料也要给回去给到政府,才能够有先进的设备和人才来研究变种的病毒。”
韶阳冰刚要开口,汉森又做了个手势,继续说下去:“但是实际上是,现在正在秋猎期,这座林子里都有什么豺狼虎豹,不用我说,大家心里清楚。就算我们不清楚,樊警官也是清楚的。”他指了指樊澍。
“就是因为这样啊!”韶阳冰急切地说,“如果不赶紧转移他们,在这里被发现会更加危险。而且,这个病症的重要性,不亚于当年发现原型梅啊,它必须要引起学界重视。再者,待产的OMEGA还有4位,他们腹中都还有胎儿。如果不能回去的话,他们就等于……”
“回去就有办法了吗?”虞涟问。他身上的衣衫蔽旧了,应该是在这里呆了不少时间,但是却打理得十分干净整齐。很难想象这个人会来到这里,在云城的深山里出现。
“即便现在回去了,那么短的时间,就算我也知道等药研制出来,我们这一批人早已经救不了了。那回去做什么?给他们做试验用的靶子吗?”他交叠着双手,冷静地说,“我们已经给人做够了小白鼠了,这才逃出来。别对我说人类未来、国民义务之类的话,你们不明白我们抛弃了什么才能来到这里。我们来了云城,原本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貌敏哼了一声,“那你出去好了,赖在咱这儿混吃混喝什么呢,当我们是慈善机构吗?”
虞涟就说:“从你们的行为来看,你们的确在做一样不违良心的公益事业,这是无可辩驳的。”
凌衍之差点没憋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叫虞涟的倒还对他胃口。
“你们不要赌气争这个呀。虞先生,你也看见了,这里没有适合的设备,还有二十来个OMEGA从黑医那里移除了造体子宫,术后溃烂引发2度梅的患者。他们不想活吗?你能代表他们吗?我天天和他们打交道的。要是有更好的条件,说不定还有机会做更大范围的阻断手术。”韶阳冰焦虑地说,他看向凌衍之,“再说了,物伤其类,今天又去世了一位,明天轮到谁?老实说,就现在的条件,孩子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没有先例的数据。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凌衍之看着他,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貌敏不怕他,仍然在嚷嚷着:“那也不能带着一群OMEGA在山里走啊,如果给人知道是我们猎户出力保的,那这规矩就要乱了,没人会听我们的,你知道会是什么样吗?到时候大家一起嗝屁,从此后再也没有人保你们,满意了?”
他这话不假。猎户是山大王,这么多势力在中间调停,靠着自己手头的“人头权限”维持一个平衡,这也才能有机会救下OMEGA。可这也是柄双刃剑,如果发现猎户自个儿“藏私”,把这么多真金白银的OMEGA都藏在这儿自个“独吞”,那这狼头的权威可就玩完了。取而代之想要当“狼头”的,数不胜数。就连汉森自己,也不敢把这个窝藏OMEGA的事告诉所有猎户。你藏着一大批的人头,不让我们玩玩再卖了赚钱也就罢了,还不让我们进城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