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木马(60)
“他刚刚出去了,”仓鼠望着窗外,“我从这看到的,上了易总的车。”
张晨晖更烦躁了,他本来还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对他说,这下子陡然空了,像在心里挖了一块,有什么相互拉扯。“那他今晚回不来了?”
冀秾垂了眼睛。“那不好说吧……”
“什么好说不好说的,谁还不知道似的。过两天姓易的要他去云城,那不跟度蜜月一样吗,怎么,这头色猪今天就忍不住了?”
仓鼠睁着圆眼睛望着他。“晨晨,你是不是也喜欢之之哥啊?”
张晨晖爆了,整个人先是刷白,再是刷绿,接着刷紫。“‘也’什么也啊?!不要瞎说,你当我跟你一样?恶心死了!”
“当然不一样啊,”仓鼠也不生气,在那吃吃地笑,“不是的话你着什么急?”
“我着什么急?我不着急。”张晨晖坐下来,可是他也说不上为什么着急,脚在地板上哒哒地响。好像有一根弦在脑海里,被左右拨弄,坐立不安。
不是我的错。是他自己跟姓易的走了,这会儿不定在干什么呢,那怪得了别人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都是没有办法。他不会知道的,反正隔天他去了云城,说不定回来时都不知道那人哪天死的。说实在的,他真的关心吗?说不定他还觉得挺好呢。我们都是他的棋子,用完了就扔了的。
张晨晖脑子发木,有些局促地盯着冀秾的小兔饭盒,找一个借口:“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打饭吧。”
冀秾笑得开心,语调浮夸:“哇,晨晨人真好。”
“我好?我好个屁,”他咕哝着,古怪地看着这只仓鼠,“你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冀秾瞧着他,冲他招招手:“腰好酸,扶我一把。想坐起来。”
张晨晖认命地走过去,低头要去找摇杆;仓鼠趁他不注意一把抓过他的手,嘭地给盖在自个肚子上;吓得张晨晖浑身发毛几乎原地起跳,生怕自己这一巴掌拍重了,急忙要缩手,“你你你你干什么?!”就见仓鼠眼睛亮亮的:“有没有感觉到在动?”
“啊……?没有!这时候还感觉不到吧!!!”
“能感觉到啊,你再仔细感觉感觉,它在踢我了——”
张晨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顿在原地,手心里热热的,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直冲头脑,让他忘记了抽开;冀秾的手叠在他的手上。“好不好玩?”他磕磕巴巴地说:“你有病吧?”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脸上划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像有什么陡然戳中了心脏。
“嘘,”仓鼠说,“它在跟你说话呢。”
“……说……什么?”
“说谢——谢——,谢谢张叔叔照顾我们,”他笑起来,故意奶着声音,“要等等我,等我长大了,要像张叔叔一样——”
“……不要像我,”
张晨晖猛地站起身来,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使劲把手里的花往那人怀里一塞,跌撞撞地往外就跑;冀秾一愣,张口想喊他却先打了个喷嚏,看着怀里的一捧火红玫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挺好看的,干嘛说丢就丢掉啊…………啊嚏!!!”
第44章 以形补形
他打电话过去,没人接,打电话给易华藏的秘书,软磨硬泡说出了急事,这才要到了易总今天定的高档饭店,开车飚过去,看到豪华玻璃幕墙里,易华藏约了几个人正在最佳观景席位的位置上吃饭。凌衍之穿着高档的休闲装,却也不那么规整,袖口闲闲地挽起一块,这时候倚着玻璃幕墙,像一幅世界名画。
他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挺好的吧?有的人看上去很适合被包养,凌衍之就是那种类型的;但那个老色狼拉起了他那只手,手腕的尺骨便嶙峋起来,像生了刺的玫瑰,出了鞘的剑,眼底的锋芒也藏不住地露出端倪,乍看上去的柔顺都是假的。
这时候却有人走到易华藏跟前,低声说了什么,易华藏露出了一点神情,对凌衍之说了几句,站起来向外走;又有几个人朝凌衍之敬酒。
张晨晖急忙又拨过去。这一次他接了:“……怎么了?你打了好几个过来。”
“我在外面,”张晨晖磕磕巴巴地压低声音,“你听着,我……我还是想得告诉你,樊澍……今晚他们恐怕要对樊澍动手。”
凌衍之忽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了,雕凿精美的椅子被拖曳地向后猛地一推。“什么?”他又似乎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在侍者走来帮忙时慢慢坐下来,看上去似乎又和先前别无二致了,“你……从哪知道的?”
“你别管了,”张晨晖模糊地说,“我去想办法通知他,我就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
“……他非要见你,我、我主要是不想你还和他纠缠不清,又觉得他实在是太烦人了,……所以,就告诉他你会今晚会去见他……”
“你在哪见到他的,怎么就非要见我?”
“他、他听说你要去云城,”张晨晖咽了口唾沫,“就来问我……”
“别人怎么会知道我要去云城!我去不去云城,又管他什么事?!”
“他说那里危险啊,非要我告诉你——我就说我跟你说是没用的,他就——”
凌衍之愣住了,他又缓了一口气,“不可能,他不能出来,……我……”但他又突然觉得自己矫情,难道不是自己为了铺平道路而要害他的吗?他想起那包烟,那个红点,那个人怀抱里劣质香精的味道。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他怎么还那么蠢、那么傻,屡教不改地就不相信我是个混账呢?明明已经是毫无瓜葛的人了,我们俩这样,又算什么?
他怔在那里,一时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电话里的声音瓮瓮作响,易华藏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出现在面前,说了几句话;似乎发现了凌衍之的走神,凑过来将他手机上的通话键按下挂断。
“刚刚底下来了消息,今晚要关门打狗,”他笑着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没你一份呢?我想着最佳看席一定是得给你留票的。毕竟是你的功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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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澍冒险从废弃的地下铁道走到一个曾经的枢纽站,张晨晖临时的变卦和易华藏那边的动作,让太子爷这边的动作也加紧了,底下暗流汹涌,他不得不铤而走险,自己去“外边”送消息。他用一盒芬太尼和人换了班,在黑市里,阿片都是硬通货。
废弃的铁道口那头,有一点星红闪烁了一下,又跟着两下。那是接头的暗号,他走过去,看到坐在铁闸另一边的吴山,浑身都湿透了,这段废弃道口有一段被地下水淹了,他是泅水过来的。
“……澍哥,”他扬了扬手,“我槽那段水道也太他妈臭了,我一时憋不住险些烟也湿了,点不起来,我还在想怎么办呢……”
樊澍点了点头,“还顺利吗?局里怎么样?”
“还好。你这部分上次成局和王局吵了一架,我们这边就做个样子顺水推舟不管了,”吴山有些紧张,自那之后他还没有好好跟樊澍说过话,“你放心吧!……我……澍哥,我不会再……不会再做错了。绝不会再出那样的错了。我向你保证。”
“没事,谁也不能第一次就做好,”樊澍拍了拍他的肩,“其实是我的错,太急功近利了,还带着你这个新兵蛋子呢,没想周全。”他拿出新的“货”,被塑封着打了条码,抽了真空,像一袋鱼干,交给他:“带好了给李部,我接下来要陪太子去云城了,就暂时联系不上了。”
“澍哥,我能问吗……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樊澍掏了根烟出来,捏在手心里舍不得抽,“……关键不在于它是什么东西啊,关键在出货条码,李部让你们查了吗?”
“查了,可是……我不能知道吗?”
“不是,只是讲出来难受。”樊澍叹了口气,“那是胎盘。”
吴山吸了口气。他也是跟去过云城的人,大略上也知道,但一直只负责外围的工作。据说一上来就让他们见到太多内部,人容易动摇。治云城治标是不行的,那得治本。
“他们卖胎盘?”
“嗯,前两天给你的还有胚囊……就是还没成型的……黑市上很多人迷信这个,以形补形,吃哪补哪,自古的道理规矩。以前就有这种吃法,说大补,助生产;因为现在女性没有了,就显得更加珍稀,很多ALPHA和OMEGA求子心切,这就更奇货可居……你知道为什么要开在美食街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