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确实是咖啡喝多了睡都睡不着,他抬脚轻踹了下彭扬的腰“你来干嘛”
“我知道了件大事,顾律电话打不通,我只好亲自来告诉你”
林泽对“大事”早就习以为常,他吐了口气,也不管彭扬在沙发上动来动去,问道“还能有什么大事”
客厅电视机的声音不大,但是嘈杂,彭扬很久没说话,林泽睁开眼见他竟然是在沉思,表情很是奇怪,林泽收腿从沙发坐起来。“到底怎么了”
彭扬半是犹豫半是好奇“你知道茂云出事了吗”
林泽果然皱起眉,看上去几乎耳朵都竖起来了“发生什么事”
彭扬啧了一声“许景行本来昨天就该出国,他这个身份,好几个国家黑白都盯着他,在国内越久越不安全,突然就没信了。”
“没信?他消失了?”许景行要是消失,说实话,那确实也是太正常的事,林泽跟着顾律这么多年,对许景行的身份多多少少知道的也不少,这人常年要么在躲着要么就是被捉了。
彭扬迟疑的摇摇头“我跟许晟也一起玩过,最近他也没出门,我就好奇去查了下。”
他看了看林泽,好笑的是林泽一脸认真的在听,彭扬突然说道“你蚂蚁能量收了吗?”
“什么?”
彭扬笑道“许晟跟你有个共同习惯,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收支付宝蚂蚁能量啊”
林泽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
“你没发现除了你没人收我的吗?我不让他们收”
“你有没有这么无聊,说正事”
“这就是正事啊,那天几个朋友吐糟许晟抠门抠到连蚂蚁能量都要起早收,然后才发现他已经好几天没消息了,连蚂蚁能量都没收那种”
“然后呢”
“熟悉他的人去打听了下,说是出事了,茂云被爆了不少黑料,许止霖被上面约谈,连着许晟都被控制着,听说许景行那个私生子....”
“许宣?他怎么了?”
林泽的眉毛越皱越紧,俨然一副顾律的事就是我的事的表情。彭扬不情不愿道“他失踪了。”
“失踪?”
“嗯”彭扬早就将手臂绕过林泽腰后,整个人靠在他身上,一边给电视换台一边说“所以许景行没出的了国,他们姓许的本就是一团糟,连顾律从来都避的远,你就别操心了。”
“所以许宣到底是怎么失踪了?”
“有说被许景行的仇家带走了,有说被许止霖关起来了,也有说...”
林泽恍然有点明白开来,眼神与朋友落到了一处,不禁泛起寒意,他没说出口,彭扬竟好像什么都知道般似笑非笑“你也猜到了是不是?”
“不可能的,江原还在国内,梁纪手伸不到这么长,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
彭扬不可置否“不一定啊,谁都知道许景行现在不行了。”
“什么?”
“癌症,肠癌,听说是复发,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得的。”
顾律的伤口都已经凝固了,江原却一直没下楼,他在上面呆的时间太久,久到让顾律有些心烦意乱,正当他想上楼时,楼梯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江原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步子,手上即没有拿创可贴,也没有拿到酒精,他抓着楼梯的扶手,抬头苍白地对着顾律笑了下,那种笑就像是不知道该让脸上有什么表情,却又不能让别人察觉自己的心情一般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我没找到。”
“...你”
江原往下走了两步就被顾律握住了手,语气少见地紧张“你去了书房?”
江原点点头“电话响,去接了电话,是林泽,说你的手机打不进去。”
顾律欲言又止,江原趁机慢慢抽出了手“听上去像是公司有事,让你尽快回电话给他。”
他说的郑重其事,下楼后又顺手牵着顾珊往客厅走去,顾律看他面色如常,自己悬着的心却一时间放不下来。
顾珊的芒果是吃不了了,小孩子敏感,容易察觉大人的情绪,默默的观察一阵,跟着江原亦步亦趋。江原实在不知道该给小姑娘找些什么吃的,找了一圈只有泡开会像米糊一样的麦片,江原心不在焉的问她要不要吃,顾珊竟然也毫不挑剔地说了声好,这让江原有些意外,毕竟对他来说,这可真是太难吃了。
江原忙忙碌碌的在厨房里找出了一口小奶锅,又把牛奶加热用来泡麦片,这些步骤他还算熟悉,盛在碗里时江原怕会烫到她,笨拙的用勺子不断拨动汤面散热。
就算是自己吃饭,江原大概也没这么用过心,家里没有小孩特用的勺子,瓷勺被顾珊拿在手里,对她来说大了些,吃的时候总碰到她的牙齿发出磕碰声,江原接过勺子,盛起来让她吹一吹,再喂给她。
俩人也不说话,顾珊吃一会儿就抬头朝他笑一笑,就这样重复了几次,江原的眼睛却忽然有些起雾了。
他不是个甘心让自己哭的人,有时候即使流泪眼也不一定找得出原因,大多数时间都不是自愿的,他知道应该把情绪再控制控制,大部分只要不是安静的时候,其实他也能控制住的。
在建筑学上,有一道施工工序叫做防雷接地引下线,原理是把引线预埋在高强度的混凝土里,分散多处,当雷电劈下来的时候,就能把巨大的强电流平均分布到了各处,将建筑保障在一个安全限度内,这跟江原一直以来控制情绪的方式很像,他通常分散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停的思考,说话,做一些别的事情挪开注意力,好让那些不好的情绪赶紧的沉下去,埋起来,最好是分布进每一处毛细血管,毕竟它们有十五万多公里长,二百多万亿的数量,要是都能无私的为江原这个主人分担一点,当一道雷劈下来,其实也就不那么痛了。
林泽等了有一会儿,顾律的电话才回过来,他早前已将事情梳理过,讲起来也算简单概要,条理分明。
在电话中顾律沉默的时间里,彭扬在旁无声的给林泽鼓掌。
“彭扬在你旁边吗?”
林泽微微震惊,转眼看着彭扬,彭扬立马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林泽咬咬唇,他心知擅自接近合作公司的高层是大忌,却又不愿撒谎,硬着头皮吐出个字“在”
顾律冷冷清清说“把电话给他”
“要我补充什么?”
彭扬的声音传过去,顾律思考了会儿才开口“你确定许景行还在国内么”
“确定。”
“确定是因为许宣的事情才留在国内?”
“八九不离十。”
“茂云的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么”
“无。”
“知道了。”
顾律挂掉电话,并不显得有多慌乱,他转头看向餐厅,恰好是顾珊抬头对着江原一笑,江原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们靠的极近,江原放在她头侧的纤细五指力道极轻,微微拢了拢,几乎只是抚平顾珊在空气中翘起地几根绒发,大概是感觉到了视线,江原转又了转头,在看到顾律的瞬间,他的手掌迅速收拢起来,缓慢地收回了自己身边,那戛然而止的神情让顾律面容滞涩。
玻璃外面又淅淅沥沥开始下雨,挂在门口的明黄色小雨衣大概是整个客厅里唯一的亮色,顾珊吃完东西就央着江原给她画一只小动物,她们学校要交作业。
江原不会画画,犹豫的看了下顾律,顾律看着面前两个人相似的眼睛,摇了摇头。
许叔回来的时候,江原刚在白纸上画好两个圆圈,一个椭圆,一个瘦椭圆,许叔淋着雨进门,看到有小朋友在,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老一小很是热乎。
顾律用pad给顾珊找了一张动物的图片,江原本是替她画,但看了一眼就把笔轻轻放下了。
“我画不好。”
那只跳跳虎实在眼熟到伤人,江原有点累,低着头薄薄一层眼皮半耷拉着,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垂下的后颈骨结分明,几乎能数的清他的脊椎骨骼,他穿的衣服不少,一件毛衣一件T恤,可空空荡荡的罩在他身上,看上去仍是单薄的很。
“我来吧”
顾律接过白纸和笔,就着一长一短的圆形,很快描出了个轮廓,他画起来简单,表情认真,好像笔下不是只小卡通,而是什么需要审核的单子,江原把头垫在膝盖上,让目光从顾律的脸上移开,门外有只低飞的蜻蜓,可能是翅膀湿了,撞在玻璃上很快被弹了下去,这个季节按道理不应该有蜻蜓了,季节不合时宜,再加上连绵的雨,应该是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