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61)

一天,顾海茵的大宝石终于被抢了,这次小江原没打得过,还被修理的很惨,并且第一次体会到那句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形同虚设”,何况江原本来就没有屁的技巧。他一边挨揍,一边想着,幸好被打的不是他的海茵。他的海茵小公主,脸那么好看,那么瘦,不可以被打。

他带着一头一身的伤回家,重要的是,他换回了顾海茵的大宝石。

那天是他最幸福的一天,海茵第一次主动的对他示好,偷偷来看他的伤口,他一直以为海茵不知道他用什么换回了那颗大宝石。

然而海茵是知道的。

那天他不小心打翻水杯,浸湿了海茵平铺的一张纸,那上面出现了一只小小的长命锁,那长命锁跟江原的一模一样,是海茵画的,他知道的。

看到这张画,江原也闭上眼睛,跟眼睛看到的那个自己一起淡淡的笑了,他想摸一摸这个傻瓜的柔软的头发。想告诉他:

宝石是真的。

长命锁也是真的。

宝石后来变成了蝴蝶,也成了他的,可妈妈给的长命锁不见了,命好像就不长了。

这样幼年的海茵,慢慢长大了,吸引着江原的眼睛。又在某一天,江原走在他身后又向他影子伸手,自得其乐的玩牵手游戏时,海茵回过头,拉住了他的手。

这一天,在江原眼里,成了他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没有宣告般的话语,没有年少幼齿的承诺,也没有特别的情节,那么顺其自然,自然而然,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从此,他的小海会在他打球时等他,会给他备好温热的水,会监督他写作业,会接受他的拥抱,会允许江原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觉。

他们十七岁那年,让彼此正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那一天的顾海茵,温柔极了。

他让江原上瘾般迷恋起拥抱的温度,从此有了爱人。

他的爱人,优秀的叫人侧目,好像稍稍不防备,很容易就追不上,他连睡觉,都想牢牢的把他抓在手中,要碰到他,抓着他,感觉到体温,感觉到呼吸,才能安心入梦。有海茵在身边的梦,是甜的。

太过美好的画面,久远的像上世纪末残留的光影,不忍多看,江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飘,上帝视觉般在时间轴上跟随顾海茵的一举一动。

小海对他笑的样子,小海抱着他的样子,小海生气的样子。最后的最后,是小海变成了长大的顾律,冰凉着一双眼睛,站在屋顶叫他跳进水池,游进来的样子。

江原的淡笑慢慢的凝结在脸上,眼中有一些被美好旧梦稀释掉的难过和宽容。

他们本不该再见的。

只是想见他,想见到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控制不住的死亡来临前,最后还是想见他。

像海啸,像余震,那些对他不可抗力的想念,让他就算明知会是灾难现场,仍愿意接受龙卷风一样的水深火热的洗礼,难以自禁。

但江原知道自己错了,在他问顾律是否喜欢年少时。

当他水淋淋的站在顾律的身边,在顾律的眼神里冻的瑟瑟发抖时,未能及时明白。

时光里的那个江原,他没有等到他的小海,在遇到另一次不再有梦境催眠的黑暗里,他没有挺过来,他已经走了。

这个小海,完美的拥有江原曾在脑中想过的顾海茵长大后的样子的小海,他在等的那个江原,他等不到了。

他们不该再见的,应该像妈妈说的那样,要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才会见面的那种。

原来喜欢和爱,都是有罪的,爱不自知的罪,恨不自知的罪。

江原的头剧痛起来,那种无比真实的喘不过气的感觉,让他胸腔闷痛,可他的身体很沉重,举不起手,连张张嘴都做不到。

胡乱的思绪带着他东走西窜,漂洋过海,他今生唯一不想要再见到的画面,终于又一次重现。

江原不得不绝望的想,好像他的病,真的好不了了。

那种想要去死的感觉,想多了是会上瘾的。

他在这个熟悉的房间里,见到了枯竭的江晴。

江晴,江晴。听上去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名字,她的确是,曾。

她的双手温暖柔软,她笑起来温婉和善,她读小人书哄他睡觉,也装作严厉的教育他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带着帽子的江原盘坐在病房的窗台上,江晴在这一天走了,那时他就趴在她的旁边,不敢抬头,心里却在数数。

179.

他数到179的时候,机器发出了平和的警报声,有点吵。

他那个时候既不能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觉得这样痛苦的活着很好,又很能明白为什么江晴一定要死。

她扭曲的脸在江原心里像烙印,他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以后要死,不想这样死。

江晴把他的手背掐的一片狼藉,江原摸了摸,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江晴这样用力到底是因为恨他,气他,还是单纯的,就是痛苦的发泄。

梁纪他们,总以为自己很伤心,然而江原不,他是恨。这次,是江晴想走,是江晴不想要他了。

他试过在江晴躺过的那张床上一动不动,当然不是单纯的睡觉,他学着像江晴那样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但是他没有成功,在对抗本能这件事上,只要手有力气,就不会成功。

可他又不能切手腕,切手腕会被梁纪发现,而且梁纪会找一堆心理医生轮番来跟他做游戏,他其实已经比一个心理医生更像心理医生了,大多数时间根本不是病人,开玩笑的时候,连医生都会跟着笑。

那些药物,让他快变成秃子了,每天都会掉很多头发,这让江原习惯性的扯自己的头发,他每天负责严格监督那些不肯坚定的守卫疆土的头发丝,不许它们有一点点的反叛之心,扯得下来的,都是留不住的,可是后来他的举动又被梁纪发现了,梁纪觉得他的行为不好,把他的头发剪光了,他一想到要当很久的秃子,更抑郁了。

梁纪总觉得他很想念江晴,大概是最后的那段时间,江原太粘着她,给了梁纪错觉,他每天下午都休假,专门回来陪江原,说起来好笑。

梁纪陪他玩消消乐。

玩消消乐,用光了爱心,梁纪就给他买,直到他玩到困了,想睡了,梁纪也不会走,江原喜欢听他画图时铅笔“沙沙”的声音,喜欢他在旁边电脑办公时“哒哒哒”的声音,安心,能催眠。

他粘着梁纪又粘了很久,像个智障一样,梁纪不在的时候他就会觉得空荡的鼻子发酸,他对顾正中不理不睬,对他发脾气,把他关在门外。

他还躲在门里听梁纪小声安慰顾正中说“他只是想妈妈了。”

江原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恨江晴,他不想她,他最想做的事情,是想死,可是梁纪不同意。

梁纪给他的那个茶色的玻璃罐,是一件武器,像定海神针那种,给他奇异的安宁和镇静,他明明不想承认,偏偏又委屈不已,一夜之间好像回到五岁刚刚上学那年,江晴第一次送他去幼儿园,在学校门口第一次与他分别时朝他挥挥手“再见乖乖,妈妈很快就来接你啦。”

他坐在窗台上把罐子捧在怀里,终于觉察到,江晴不会来接他了。

她这一次没有道别,既不会很快来接他,也没有说一声小原再见,她应该再也不相见他了。

江原习惯性的捏了捏自己的腿,没有疼痛,原来他还在梦中,啊,在梦中,梦中确实要好一点,什么都好,他真怕醒了会发现,那个茶色的玻璃罐子,是真的碎了,而江晴,也是真的不愿意让他找到任何踪迹了。

他也怕难过的,怕活着,会很难过。

江原亟需的,就是这样的宁静,最好是像死掉了一样的宁静,不然在人生每段节点上,他就总会想“我也不是多坏的人,为什么活成这个样子。”

会不甘的。

第50章 真相

“他还没醒吗。”

许叔打开门,林望来不及寒暄,就见顾律已经等在楼梯,他穿着一身家居服,看上去很是疲惫,顾律嗯了一声,又锁着眉说道“一直低烧。”

林乔是跟着林望一起过来的,顾律心不在焉的朝她点了点头,她跟着林望上楼去卧室,也没有被阻拦。

江原盖着被子,室内开着空调,房间温度很高,林望简直失笑,他让顾律打开窗子通风,顾律一脸的不愿意生怕江原着凉的样子简直不像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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