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和做一不可兼得(17)
车内气压低的荀六想问句情况都不敢开口,一路无言地把车开到陈河他们家小区门口。
苏唐下了车,就一路往前走,陈河下车先去了趟药店,出来就落了他两步,跟在他身后。
走到楼下小广场,前面两步就是四栋,陈河终于开口了,“你给我站那!”
苏唐怔住了身子,转过身来。
陈河上来几步把苏唐拉到路灯下的路障石球上坐下,把苏唐的脸扳起来,拧开刚买的碘酒棉球,镊子夹着往他脸上蹭。
苏唐想躲,被陈河钳住脖子。
涂完了脸,陈河又拉起苏唐的手。两只原本白皙漂亮的手这会都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遍布着血迹。
陈河上完了药,沉默了一会,突然揪起苏唐衣领,强迫苏唐抬头看着他,“他们约你你就去?你他妈活够了吗?我说过有事给我打电话,这边乱的很什么人都有,你竟然敢就这么一个人跑到井西去,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陈河低吼着,苏唐一言不发。
“你那个爸爸把你和你妈扔下一个人跑了,你告诉我,你他妈的干嘛非要找他,为了找他命也不要了?为什么啊!”
过了很久,苏唐才小声开口。
“不是的……”
“他离开之前,不知道我妈妈怀孕了……他真的还活着,我听到过他和我妈妈打电话,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我记得那个固定号码前面的区号,就是这里的,他真的还活着!”
苏唐扬起头,抬手抓住陈河手臂,眼眶红红的。
“这世上那么多家庭都是幸福美满的,凭什么我就要一个人啊,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啊陈河,我偏要求一个圆满!”
陈河张了张嘴,苦笑道:“哪有那么多圆满……”
“可我就想见见他啊,”苏唐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这个地方不大的,两万平方公里,一千万人,我只要找,我总能找到他的。”
“找到他,然后呢?”陈河问道,“为什么不登报发广播呢?去找电视台啊。”
“不,不能这样,”苏唐摇着头,“我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自己的家庭啊,我不能把事情闹大的,我只能自己偷偷的找到他,看看他希不希望我存在。如果他想,那我就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他不想……”
苏唐顿了一下,“那就算了。”
“他肯定想。”陈河心里在说,不能这么算了。
“反正我知道他是谁了,我以后也能说我有爸爸了。”
昏黄路灯下,男孩坐在石球上抱着自己,他的身前也站着一个瘦高的少年,两个人的影子拉着很长很长,最后交叠在一起。
“以后还有我呢,咱俩是同桌,给你批点谁也没有的特权。”陈河说道。
他必须要承认,在小巷子里他看到苏唐的时候,心都要裂开了,无论是心疼苏唐的伤还是担心他的手,就愤怒到了极点。
“都有什么特权?”苏唐有些疲惫地看着陈河,轻轻出了一口气。
“有……”陈河缓了一下,“陪吃早饭服务,放学一起走服务,一起学作业服务等等,还有,谁再欺负你,告诉我。”
“咱俩是同桌呢,别太见外了,”陈河说道,“我也帮你打听着你爸的事,一定能找着。”
最后陈河是把苏唐送进家门的,本来他还想看看苏唐身上的伤的,刚说要让苏唐脱个衣服,防盗门就差点砸他脸上。
陈河看着关上了的门,面色沉了下来。
他出小区,荀六和车都在那侯着。
“他没事吧?”荀六问道。
陈河摇摇头。
荀六看他脸色阴沉,了然,“李胜跟麻将馆打牌呢。”
夜里十一点了,麻将馆还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陈河进来,麻将馆老板正打牌呢,一见他来,立马过来迎,“稀客啊,小陈哥找朋友?”
陈河看了他一眼,“李胜在哪屋呢?”
李胜今天晚上手气格外的臭,但他也没骂骂咧咧的,心情还挺好的样子。主要是有人帮他搭上了郝峰那边,那边听说他让个高中生给揍了以后,都说要给他找回来。
那帮人多牛逼啊,职业骗子加入职业混子,这就算是找到组织了。
就在李胜还做着在郝峰那发光发热的白日梦的时候,门嘭的被人踹开,还没等他看清楚来的人是谁,电动麻将桌就被人掀了,一桌的麻将噼里啪啦砸在他身上,紧接着就是这个大桌子。
陈河蹲在他脑袋旁边,用手背抽了抽李胜呆呆的脸。
“我记得我说过,这事了了,你怎么记忆力这么差呢?”
第15章 小同桌
烟味还未散尽的逼仄隔间里,李胜挨着墙蹲着,一脸死了爹的模样。
他们这帮人,嘴上说着陈河小崽子一个,跟陈天游没法比,但真一个人碰上陈河被人掀了桌子堵墙角,还是怂的。
毕竟陈河当年的事在这海边小城添油加醋的传得厉害,李胜又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二十大几的混混,欺软怕硬,遇上陈河就跪的非常快了。
“说说苏唐他爹的事。”陈河拎了把椅子,倒跨上去,伏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盯着李胜。
李胜张了张嘴,他觉得陈河应该不想听自己说废话,就斟酌了一下,说的比较简练。
“那个小子、不是,苏唐,苏同学,是说他爸还活着,但是我找我家干户籍警的亲戚查了,咱们这真没能跟他说的对上的!”李胜哭丧着脸道。
“所以你们就耍人家?”陈河忍着踹着孙子的心,让他接着说。
“我们就靠着着挣点钱花嘛,谁想到他真过来了,”李胜也没想到啊,钱没赚着,打没少挨,“但是吧……”
陈河看他还想买卖关系的尿性,抬腿又给了他一脚,“你他妈挤牙膏呢,给我痛快点!”
李胜咧疼得了咧嘴,揉着自己屁股,“就炮儿被开瓢了那几天,我真去打听了,四五十,姓唐的男的,二十多岁那会来咱们的,就这些信息真有能对上的。”
他说到这又停了,眼看着陈河脚又要踹过来,李胜赶紧抱住自己,缩在那大声道:“陈哥,小陈哥,真不是我不说,是那人也不告诉我是谁啊,还警告我让我别瞎打听!”
“真的,”李胜往陈河跟前凑了凑,“我是想着,要么那个苏同学他爹就是找不着不在了,要么,就是那人不告诉我的,可能是……”他说着,手指头竖起来向上指了指。
“你傻逼啊,神神鬼鬼的还给人当爹?”陈河皱起眉头。
“哎呀,不是,”李胜拍着大腿,“是那种上面。”
陈河:“……大清亡了,你有屁就放。”
李胜撇着嘴:“你想啊,万一真扯到什么大领导身上,我就是个小老百姓……”
“多大领导?”陈天游也有市局部门的朋友,大领导,能有多大?
“我听那人那意思,起码是省里的领导……”李胜小心翼翼道。
陈河了然。
李胜他们这些年坑蒙拐骗的陈河也多少知道一点了,平时是抓个小三老王什么的,查人也有路子,他要是这么怕摊事,肯定是那边身份不低。
这事没打听清楚,不能随便和苏唐说,可这也算是知道了一点线索,不说又……陈河有些为难。
说完了苏唐父亲的事,下面就该替苏唐算算账了。
“今天,郝峰手底下那个黑皮,差点废了苏唐的手。”陈河说道。
李胜可能是被“差点”这个词吓到了,大惊失色,“不是,小陈哥,我可没让他们那么干啊!”
“是,我信你,”陈河皮笑肉不笑,看得李胜后背发凉,“但是苏同学应该不会放过你。”
“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只要你少在这地界活动,别让他碰上你就行了嘛,”陈河摊摊手,“懂了?”
“懂,懂……”李胜白着脸点头。
陈河拍拍手,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什么,偏过头来,“希望这一次,你能记得牢一点。”
苏唐一觉睡得格外的沉,醒过来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是周一了。就不管你昨天晚上经历了多么刺激的社会性活动,你还得上学。
苏唐烦躁地连头发都不洗了,后面的头发睡的翘起来也不管,简单洗漱后就拎着书包出门。
他没有想到,在这么令人烦躁的周一清晨,陈河就守在他的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