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台一侧有三个抽屉,他放轻动作一一拉开。
他没有搜查证,这样明目张胆地搜人家抽屉不好,但是魏母刚才说不跟来,她或许是觉得其他警察已经来过几轮,再有什么也都搜走了,又或是觉得疲于应付,已经算是默许了。
对于魏远的事,他心中始终有说不出的疑惑,总觉得这些事都发生得太巧了。
第一个抽屉是剪刀胶水一类的杂物,第二个抽屉是空白笔记本和草稿纸,第三个抽屉是一些打印出来的论文,聂诚粗略翻翻,没有新的线索。
正当他合上抽屉准备回到堂屋时,忽然发现魏远写字台的抽屉构造和他的一样,都是抽屉长度短于写字台桌面的长度,那么抽屉后板和写字台后板之间会留有一定的空间,从外面很难注意到。
聂诚立刻完全抽出中间的抽屉放到一边,伸手向里摸,蹭了一手灰之后,在最下一层抽屉的后板外摸到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他确定没有其它东西了,赶忙装回抽屉,掸去文件上的灰,一圈圈绕开缠线,拉出里面的A4纸。
纸拉到一半,身后忽然有人推开了门。
“资料找到了。”姜准说。
聂诚没有回头,说:“知道了,这就来。”
“嗯。”
姜准先回去了,聂诚看着手中拉出一半的文件,上面映入眼帘的是姜准的照片,旁边是几行类似简历般的个人资料。
魏远即使是姜准的心理医生,也用不着如此刻意地隐藏一份患者资料。
这份资料会不会意味着,他近来遇到的这些事并非巧合?
姜准还知道些什么,他有没有瞒着他的事情?
聂诚将文件袋对折放进制服内,回到堂屋后神色如常地接过魏达递来的资料,翻看那些伤情鉴定,当初魏远因为父亲家暴报警时一家人的笔录复印件,还有法院判决离婚的判决书等等。
聂诚一份份与他们核对一遍,写了一张清单让他们签字确认,他和姜准也在上面签了字,还拍了些照片。
临走时,寡言的魏达双手握住聂诚的手,眼里含了泪,请他多关照魏远,又请他们帮忙转告,说魏母最近的病严重了,让他有空寄点钱来。
离开魏远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原本村子这边仅是多云,偶尔还有点阳光,现在完全成了阴云,黑得厉害,如同他们来时高速路上的天气。
不远处的镇上飘着雪花,他们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等吃完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雪,还刮起了风。两人赶紧上车,由聂诚开车往回返。
越往前走雪越大,高速路已经飘起鹅毛大雪,路面积了厚厚一层雪,挡风玻璃也一刻离不开雨刷。
车既不能在风雪天开得太快,也不能在高速上开得太慢,聂诚全神贯注盯着前方,姜准不敢放松地帮他看着路况,比聂诚还要疲惫。
许是长时间精神紧张,又在狭小的室内,加上天气阴沉让人胸闷,姜准的情绪很糟糕,他甚至不顾聂诚地劝阻抽起了烟。
他们好容易进了本市,刚过高速收费站就被交警拦下了。
聂诚摇下车窗,值勤交警向他敬个礼,呵着白气说:“同志,前面雪太大,路已经被封了。”
“现在怎么办?”
“从那边下高速,可以走普通车道回市区,但是雪太大了,不好走,也危险。我建议你们下去后到附近找个地方住一晚。”
“这附近是有服务区旅馆吗?”
“没有,但是不远处是个景区,应该有住宿的地方。”
风雪肆虐,能见度非常低,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一辆车来往,聂诚知道真不能再往前开了,说声多谢,盘下高速,沿着小路慢慢往前开。
交警口中的景区是几座山,是夏天乘凉的好去处,山脚下有不少农家院,但是现在隆冬三九,连个亮灯的都没有。
手机信号不好,导航的位置变来变去,找到的几家农家院全都关门了,姜准一直皱着眉不说话,一双长腿不停屈伸,变换着姿势发泄心中的烦躁。
开了近一刻钟还未发现住处,聂诚也有点着急,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原路返还走普通车道绕回市区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光亮。
这是一家建在林中小道的旅馆,只有两层,外观讲究,和服务区里殡仪馆似的旅店不同,很有林间民宿的风格。从这条岔路走能直通景区,平日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此时这条路未免太过坑洼,现在车开得进去,雪再深就开不出来了。不过这里不是东北,很少有连续数日的大雪,最迟到明天上午就停了。
他们顾不了许多,将车停在门口,又灌了些防冻液,裹紧外套进了这家旅馆。
第12章 旅馆
门上风铃一响,聂诚和姜准带着一身寒气进到旅馆内。
门内摆着绿植,挂着暖色小串灯,质朴的木凳上面立着广告架,旁边的荧光黑板上写着住宿价格,这些布置让小旅馆在寒冬中很温馨,还有几分圣诞节的气氛。
“滴滴——”墙上的电子钟整点报时,时针指向5点。
他们在脚垫上踩干脚底的雪,又望了一眼门外呼啸的风雪。
“两位是住宿吗?”窝在前台后面的男店员抬起头问道,视线却还粘在手机的游戏界面上。
“对,一间双人房。”聂诚说。
“身份证。”男店员说,他坚持到接过身份证的最后一刻才放下手机,不得不给他们办理入住手续,“上楼左拐201,走廊尽头右手边的那一间。”
通常住旅馆忌讳最靠边的一间,邪事多,不过他们是两个人,还是两个警察,倒不在意这些。
“房间里提供洗漱用品吗?”聂诚接过房间钥匙,问。
“有牙刷、小牙膏、小香皂和浴巾,毛巾要单买。”男店员仰头用下巴示意一下旁边的价目表。
“要两条毛巾。”
“好。”
“你们这热水吗,可以喝的。”姜准问。
“有,就在大厅里面,挨着餐厅口。房间里也有电水壶。”男店员说。
姜准拿过聂诚手里的保温杯去旁边接水,他不想用房间里不知道煮过什么的电水壶,也懒得去刷洗。
旅馆正门在整个建筑的最右边,直面林间小道;进门后,前台在正对面,一米长的玄关墙勉强将前台和其它空间分隔开,无论公共大厅还是餐厅都在左手边;通向二楼的楼梯隔着一段距离与玄关墙侧面相对,在前台与公共大厅之间。
聂诚扫码付款之后去找姜准,发现大厅还有其他人。
身穿浅灰色毛衣,头戴棒球帽,膝盖上搭着油光水滑的皮草大衣的男人正背对楼梯看杂志,他面对姜准,侧对聂诚,眼神在他们之间打转。
另一个是披着蓝色短款羽绒服的男人,露出藏绿色旧毛衣和红色秋衣领,正蹲在墙角吸烟处抽烟,盯着烟头明灭的红光走神。
为了方便旅客,水箱放在了大厅里,贴着隔出厨房的那面墙。姜准先接了点水用嘴唇感受一下水温,然后接满,轻轻晃着水杯。
聂诚朝他扬了一下手中钥匙,示意他手续已经办好,见姜准拧上水杯盖,抬腿向他走来,就转过身率先上了楼梯。
还没踏上第三级,背后传来一声怒叫:“你干什么!”
聂诚回头,刚才的和谐局面梦一样顷刻间不见了。
姜准揪着皮草男的衣领将他掼到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额头,一句话不说,目光充满威胁。
聂诚赶紧拉住他,“怎么了,怎么回事?”
姜准听劝地松开手,警告的意味丝毫不减。
“不好意思,可能有什么误会。”聂诚见他不肯说,向皮草男客套道,然后拉着他上楼回了房间。
姜准跟在他身后上楼没有解释的意思,聂诚几次以目光相询都没有得到反馈。
走廊铺着木质地板,有几处发出老旧的吱呀声,但并不吵扰。尽头的这个房间除了标准露天阳台,卫生间也有一扇小窗,晴天时阳光应该不错,现在有点冷。
打开灯,房间内一览无余,地面上铺着灰色地毯,开阔的地方像一把菜刀,笔直的玄关如同刀柄,长桌贴墙顺着刀背摆放,长桌上有样式复古的台灯和一台32寸旧电视;两张单人床床头朝墙,正枕在刀刃的位置上;刀片最下面的位置上有一个两开门的衣柜;卫生间和浴室在玄关左手边。房间整体而论,倒是个规规矩矩的长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