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辙【CP完结+番外】(54)

作者:瑜辛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驯了只大尾巴狼狗“你让我可以成为一个被注目而非仅仅被看到,被聆听而非仅仅被听到的人。”——《追风筝的人》品种不太好的病娇忠犬vs驯忠犬的点击展开

“所以呢?”张淙脊椎骨忽得一下冰凉。

“所以就把老太太推进手术室了啊。你说是不是该杀千刀,没人敢告诉他师母和孩子没了,却敢告诉他进手术室救自己亲妈。”晏江何看了眼冯老的屋门,“真的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开的胸。”

张淙的思想穿过时间,回到几天前那个苍白的医院长廊。当时他问晏江何,为什么专家墙上没有冯老,晏江何说是因为一台失败的手术。晏江何说冯老不乐意要那名头。

张淙不准备再问下去,他想他已经知道了结局。可晏江何却又给他翻了个颠倒:“师父的手很稳。”

晏江何用了“师父”。

张淙震在原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敏感而细腻,他从未这么清楚地感觉到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他也从没听过晏江何这么认真地说话:“手术途中没有任何操作上的失误,但老太太还是没下手术台。”

“为什么?”

张淙脱口而出,又想抽自己一巴掌。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人命这东西,从来不是医生有一双精湛的手,就能挽救的。”晏江何的目光悄悄收回来,他小声说,“我再没见过比他更坚强的人了。”

晏江何在医院,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见过人性最荒唐懦弱的一面,也领教过意志的坚韧顽抗。可尽管如此,当他对上冯老脸上那抽了褶子的笑意时,他却永远不敢想——老头站在无影灯底下,是如何稳着一双手,替自己的生母关上胸腔的。

那苍老的胸腔里缝合进永远的寂静,养育了他,终结于他。

同时,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男人——他作为医生的光明被永远熄灭。

就那么静悄悄的,将一份高尚,砍夺去荣耀。

可如今呢?现在呢?那双攥住绝望却依旧稳重的手怎么样了?张淙缓慢转动自己的脑子,画面牵扯过来——那双手皱皱巴巴,擦汗都会哆嗦。

所以,苦难不是最可怕的,时间才是那个终极者,它会贪婪地吞掉一切梗概和细节,让全部都变得脱力。若是还有什么百折不挠的,也就剩个“倔”字了。

张淙看见晏江何转过头,那抹虚浅的高光又落回他鼻梁上。张淙继续盯着看,把视线安稳地放在那小小的光明里。

两人沉默了很久。日头逐渐变成橘色,慢慢再沉进暖红。

是晏江何先收了情绪,他带起一抹笑来问张淙:“你想吃什么?”

晏江何:“爱吃炸里脊吗?我妈肯定做了。要不糖醋排骨?锅包肉?你喜欢哪个,多给你带点儿。”

晏江何催他:“赶紧说。”

张淙从兜里摸出根烟,咬在嘴里没点燃,他舌尖舔上劣质的尼古丁苦香,顿了片刻才说:“糖醋排骨。”

“好。”晏江何站起来,抻了个懒腰,他这副懒散的姿态莫名很令张淙放松神经。

晏江何走到张淙跟前,盯着他瞅了瞅,开始挑嗦起毛病,多管闲事:“你头发有点儿长了,但先别剪了,你剃寸头像劳改犯,一看就欠揍。不过也别留太长啊,就第一次见你那杀马特,那是什么三猫野兽,更欠揍。”

反正左右不过一个欠揍。

“……”张淙坐着八风不动地碜牙,好悬没让烟从嘴里滚去抢地。

晏江何忽然用指尖弹过张淙头顶直立的发梢,语气带着三分拎不清的安抚意味:“乖。”

他这一下似乎弹塌了什么,霎时类似银河倒泻,夯硪坚实。

一颗顽石崩颠,长开一条裂缝。

第43章 记得特别清楚

元旦过完,张淙吃了一肚子糖醋排骨。可能是周平楠的手艺太妙,张淙吃好嘴短,阳历年翻新,他对晏江何越来越没了脾气。

晏江何照旧去冯老家蹭早饭。他倒不算特别舔着脸,总会拎上点什么东西。今天拎了两袋子豆浆,外加三个大馅饼。

他进门的时候张淙正往桌上摆疙瘩汤,摆了三碗。

“杨大姐来了吗?”晏江何拉开衣服拉环,问。

“来了。”他话音刚落,杨大姐便应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她手里拎一条冒热气的毛巾,“你们先吃,上班上学别迟到了,冯老醒了,我去给他擦个脸。”

“你那碗我先放这儿了,回头要是凉了你再热一下。”张淙说着,又从厨房拎出个大一圈的碗,倒着扣上其中一碗疙瘩汤。

杨大姐“哎”一声,小步快走去冯老屋里。

晏江何乐了,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拉过一碗疙瘩汤说:“这是我的吧。老头肯定吃不下这玩意。”

张淙余光扫了他一眼,没出声,也坐下来开始吃。

晏江何把自己带来的馅饼豆浆拿出来,放边上一对比,横竖都相形见绌,完全不上档次。瞧那疙瘩汤,里头还搅和着蛋花和木耳青菜,特别香。

晏江何忍不住问:“杨大姐做的?”

“……”张淙喝着豆浆,“不是。”

“你不是说你不会做复杂的吗?”晏江何又意外了,他瞪着张淙。

不过张淙经常让他意外,好的,不好的。实在太多。

张淙面无表情道:“这东西复杂吗?弄个面团掐一掐扔锅里……”

“行,停。”晏江何赶紧阻止他,“神厨小淙淙,你快别胡说八道了。”

不怪晏江何,对他来说,他的厨艺仅登峰在煮一锅面,再撇进两块香肠。至于面条顺不顺溜还是后话,软了**都有一定可能。

张淙被对面一句“神厨小淙淙”夸得差点呛着,他低头没看晏江何,脑子里断定晏江何今天的神经已经开始扭歪。

两人脸对脸坐着,快速塞饱肚子。晏江何吃完进屋里瞅了眼冯老,出来的时候顺手拎起张淙床上的书包,扔他身上:“走,顺你上学。”

张淙背上书包,又扭头看桌上剩下的馅饼。他想起老头念叨过梦里的“老婆糖饼”,便琢磨着放学去趟菜市场。老婆肯定没有,糖饼该是有卖的——薄皮,红糖馅儿。

关上门,张淙跟晏江何一前一后下楼梯,走到楼底的时候张淙愣了愣。

汤福星手里拿着两袋包子,站在楼下啃,嘴里往外喷热气:“张淙,我……哎?”

汤福星看见晏江何明显挺惊讶:“晏大哥?你怎么跟张淙一起出来了?”

“……”张淙走过去,“你过来干什么?”

汤福星看向张淙:“等你一起上学。”

张淙:“……”

张淙知道汤福星为什么一大早就搁家门口堵他。这完蛋孙子腿养顺当了,痂还没掉就忘了疼,这是又来多管闲事,企图扯着张淙,怕张淙没放下对付刘恩鸣那心思。

张淙的确没放下。他这种混账,根本放不下。

“来了就一起吧。”晏江何走过去,“一起上车,我顺你俩去学校。”

“这么好!还有车坐!”汤福星立马乐呵,屁颠屁颠跟上去。张淙都没眼睛看。

“给你带的。”汤福星撇给张淙一袋包子。

“我吃过了。”张淙说,手上没接。

“行吧。”汤福星又看晏江何,“晏大哥,你吃了没?”

“嗯?”晏江何转头笑笑,“我吃了,我和张淙一起吃的。”

“啊。”汤福星懵了一下,“不是,你们到底……”

上次晏江何说张淙发烧要帮着请假他就觉得神奇了,只是那天没好意思细问。

晏江何把车锁打开:“上车。”

等三人都上了车,晏江何才又说:“我也是医生,楼上的老头,是我师父。”

汤福星瞪圆眼睛,包子都忘记啃,他感叹道:“这什么缘分啊!”

“是吧。”晏江何搓着手,打火等车回暖,“我也觉得。我师父,竟然是张淙的爷爷。”

汤福星还想再感叹一句,这时他身旁的张淙动了。张淙突然扯过汤福星手中那袋没开封的包子。

汤福星于是放弃感叹,扭头瞪包子:“你不是吃过了吗?”

“吃过怎么了。”张淙皱了下眉,打开袋子叼一只包子咬。

汤福星竟无言以对。毕竟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吃过了还可以继续吃。

“哎。”晏江何一下就笑了。他从后视镜瞄了瞄张淙,还真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道上,张淙心不在焉地吃包子。他还是一抬眼就能从正副驾驶的缝隙看着晏江何。看不到太多,一个鬓角,小半拉侧脸,还有勾着晨光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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