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治愈的那些年+番外(6)
焦臣熙盯着邬棋:“或者换个说法,你想要痊愈的理由是什么?”
“……”
邬棋垂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焦臣熙能看出他并没有表现出抗拒,于是大胆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轻声问了句:“小棋,回答我,是不是因为你妈妈?”
闻言,邬棋的睫毛轻微颤了两下,没有说话,轻轻点了下头,然后迅速把手抽了回来。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论焦臣熙再怎么问,邬棋都是低头不语。
“小棋,抬头看看我。”焦臣熙无聊地歪头,叫着邬棋。
邬棋依旧是不理,低头坐在对面,像是在发呆,又好像在低头想些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焦臣熙微抿了一下嘴角,低头在本子上画了些什么,然后俯身前倾,伸手到邬棋眼前敲了敲桌子。
‘叩叩叩’
“小棋,看看这个。”
他把本子转了个方向,推到邬棋面前。
邬棋终于停止冷漠,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焦臣熙,又把视线调向本子。
上面是焦臣熙用笨拙的手法画的几个小人。
“上面这个,个头最大的这个,就是你。”
他笑着用笔尖点了点其中一个小人。
“小棋之所以无法感受到情绪的波动,是因为你的大脑担心你太过辛苦,于是就让情绪小人睡着了。”
焦臣熙边讲着故事,边用笔尖一步步指着一个个姿态各异的小人。
“这种情况下不用害怕,因为这是身体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掌管这一道关卡的小人们都在尽力的保护你,只是它们分不清那些情绪到底是好是坏,于是就把所有的情绪都关起来了。方式虽然笨笨的,但是它们无时无刻都在保护着你。”
焦臣熙笑得一脸温和。
“看吧!在这个世界上你并不孤单,还有更多的人愿意去爱你。他们希望你能感受到他们对你的爱,也希望能得到你的爱。”
焦臣熙蹩脚地在纸上倒着画了一个爱心,又忍不住自己先傻乐了起来。
邬棋盯着焦臣熙看了半天,轻轻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谢谢。”
……
这之后,两人生活和睦且规律地相处了几天下来,焦臣熙姑且算是与邬棋熟络起来了。
这天,两人正窝在家里盘腿而坐,欣赏邬棋以前的画作。
焦臣熙举起一幅画,这是一个身着白色短裙的少女,置身于一片花海中,少女回眸一笑,生动栩栩。
“画得挺好的嘛这不是!”焦臣熙赞叹。
“……”
邬棋蹙眉不语。
焦臣熙见状,佯作责怪:“啧,小棋同学,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班级里的超级学霸在期末考试后考试成绩离满分只差一分,还一个劲的说自己没考好。”
焦臣熙指关节敲了敲这幅画。
“和我的水平比起来,你这已经很不错了!”
“可我不喜欢。”邬棋淡淡地说。
焦臣熙疑惑:“不喜欢?是不喜欢画画,还是不喜欢这幅画?”
“我……以前喜欢画风景、建筑或是一些人物的写实。”邬棋缓缓地说:“很久以前就喜欢,我认为画出来的要比照片看上去更有质感,赋予它想象的同时,还能体会到画中的真实。”
邬棋语气低沉了些:“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焦臣熙看了眼邬棋,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尝试着像一些出版热销的漫画一样,开始加入一些新的元素,就是这个少女的形象。”他拿出一幅与先前花海中的少女近乎一模一样的画。
不同之处在于少女的衣服,邬棋手中的这幅,少女穿得不再是白色短裙,而是一件过膝的连衣裙。
焦臣熙看出其中的差异,几乎是不留痕迹地倒吸了口气。
邬棋把画在地上:“你之前看的那幅,是被副主编要求改过的,理由是为了跟紧潮流,吸引大众眼球。”
焦臣熙认真地对比着两幅画,小声念叨。
“明明是第一版的连衣裙更有意境一点吧!”
“我那时也开始意识到,我喜欢的东西变质了,我试着尽最大的努力也去喜欢这个多元素产物,却发现我做不到了。”
邬棋垂眸,每每想起,心中尽是迷茫无望。
焦臣熙:“所以你现在,再看到这些,也没有兴趣了?”
邬棋说不出来,只是一昧地摇摇头。
焦臣熙想着:这就是黑白棋销声匿迹的原因吧!
焦臣熙知道自己不能逼迫他,转而向后仰,头枕着双手,慵懒地躺在地板上。
缓缓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想不想听?”
邬棋轻‘嗯’了一声。
焦臣熙不禁忍俊,从业至今,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乖巧的病人。
“我上学上得早,比同年级的孩子都要小,做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注意力总是不如其他的小朋友。父母听别人说小学可以留级,也想过让我留级,因为和同龄的孩子一班,总不至于太辛苦。”
“可我就是不同意,因为我喜欢我那时的班主任,担心要是留了级以后肯定就再见不着她了。”
说着,焦臣熙不禁笑出了声,然后一个打挺坐起身来,戏谑地凑近邬棋。
“你知道我那时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吗?”
因为他突然的靠近,邬棋条件反射似的向后仰了一小下,想了想,问:“女生吗?”
焦臣熙点头。
“因为她很漂亮?”
“不是。”焦臣熙摇摇头。
“因为她对你很好?”
“NoNoNo。”焦臣熙得意地伸出食指晃了晃。
邬棋皱了下眉,问:“那是为什么?”
“因为她会讲故事啊!”焦臣熙笑道:“我小时候可爱听别人讲故事了,就是长辈编的瞎话我也爱听。”
说完又枕着手臂,躺回地上。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鲸鱼Alice的故事。”没等邬棋做出反应,焦臣熙直接继续说。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给你简单说说。”
“Alice是世界上最孤独的鲸。人类在1989年发现了它,从1992年开始追踪录音。发现它的频率有52赫兹,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所以多年来,在其他鲸眼里,Alice就像是个哑巴。没有一个在身边听它说话唱歌的朋友,开心时没人懂,难过时也没人理睬。因为它的频率一直都是与众不同的。”
焦臣熙讲完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看向天花板。
“老师说她就像是故事里的Alice,孤独寂寞,仿佛这个世界是为别人打造的,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进去。她说……”
焦臣熙慢慢复述着,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时老师落寞的脸。
“人都是越长大越孤独,可没有人是百分百孤独的,在找到人生的意义之前,大家都是满怀期待的。”
……只是需要经历过无数次失落之后,才能决定离开吧。
这最后一句,焦臣熙没有说出口。
“我小时候不太能理解这些,真的理解不来。但是慢慢长大以后就能理解到那种感觉了。”焦臣熙眼眸中流露出了少有的认真。
邬棋静静地听完,轻声问了句。
“你的那位老师,现在还好吗?”
焦臣熙撑着身子坐起来,垂眸说道:“她,在我三年级的时候就去世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邬棋继续问道,他仿佛能够体会到那位女老师的痛苦。
“是在一天课间,听说有人发现她在家里吃了过量的安眠药。”
自杀……
邬棋眉心猛地一跳,故作平淡地问。
“也是因为……抑郁症吗?”
他不禁有点担心自己的下场会不会也是如此,假如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对别人来说真的是件好事吗……
焦臣熙没回答,眼神淡漠又坚定地看向邬棋,用从未如此沉着的声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想要告诉你。这种事我经历过一次,就不会再让第二次发生在我面前。”
他垂下眼眸。
“刚开始我就说了,我很喜欢那个老师,但她还是走了。不是因为没有人爱她,而是因为她心里的那个人消失了。可是,人生不到最后,怎么知道生活还能给你带来什么惊喜呢!”
焦臣熙再次抬头,眼中似含着光芒。
“小棋,至少……你心里还是装着一个人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