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番外(48)
“没有,”秦木低声答道,声音中带着罕见笑意,“他进城门后,便直奔太子府去了。”
徐珞在一旁打趣:“哟,一个想进宫等着,一个却直奔府里去了……”
“徐大人,我下次进宫再来寻你。”风歇转身点头致意,也不与他多说,转身便急匆匆地向殿外走去,语气却是轻快的,“胡闹!进城不先来见父皇,却去寻我,若是有心人知道了又要做文章……”
“太子殿下慢走,”徐珞行了一礼,声音逐渐渺远,“下次来的时候,把人带来给我看看啊喂——”
风歇取了时令牌,向倾元皇帝随意解释了几句,便匆忙地出了宫,直奔府中去了。
刚到府门,他便看见自小陪着楚韶的那匹名马“齐天”正拴在门柱上,显然是来得匆忙,竟顾不得把马牵进去。
“你都长得这么大了……”风歇的手从光滑的鬃毛上滑过,脚步却没停留,“秦木,你把马牵到阿韶院子中去罢。”
秦木领命去了,风歇深呼两口气,抬脚往令暮园走去。
此时是初冬,花都败了,院子里的海棠树只剩了光秃秃的树杈,奇形怪状地伸向天空。树下石桌石椅许久无人坐,却也并未落灰,每日清晨都会有小侍女来放置一块柔软的垫子,就是为防他突然回来,在外面坐等会着凉——那原是他最喜欢坐的地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楚韶并未在这里。
风歇有些愕然,想是楚韶回来之时把下人都遣了出去,整个令暮园都是静悄悄的,只有他的靴子踩在石板细微的声音。他屏气听了一会儿,才听见书页摩擦的窸窸窣窣声自不远处传来。
他低笑了一声,胸有成竹地朝着自己的书房走了过去,雕花木门是掩着的,风歇不疑有他,只伸了修长的手指,屈着在门上叩了两声:“主人可在家?”
屋内传来一阵手忙脚乱收东西的声响,随后是楚韶带着玩笑气的言语:“主人出门去了,不在家,我是主人家的小童,客人可有事吗?”
不过一年未见,清脆的少年音不知何时,竟染了一丝沧桑之气,这沧桑与从前调和出的,竟是一副成熟的、低沉性感的嗓音,边疆的风霜、战地的残酷……真是能够深刻地改变一个人。
风歇深深笑开,伸手推开门,不料刚刚推开便被抱了个满怀,楚韶伸出修长双臂揽了他的腰,少年人比他高,身形颀长,却主动把自己的肩搁在了他的下巴之下——这个动作,似乎对方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把他整个人凌空抱起来。
一种冲动缓缓地漫延开来。
熏香的味道铺天盖地,风歇只喜欢海棠,而海棠无香,因而他身上也没有什么旁的气味,只有他书房里常年燃着的香料熏染出清净的檀香气。
“你去哪里了,让我等了这么久……”楚韶鼻音浓重,似乎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他伸出手来,将刚刚折来的那朵反季的海棠别在了他的发髻上,“我来检查过了,折子全看了是不是?昨日灯芯都尽了,定是夜深才睡的,你不听我的话……瘦了好多,该罚!”
风歇哭笑不得:“罚我?胆子大得很!”
楚韶乐得胡说八道:“今日主人不在家,你这小客擅闯,该罚不该?”
风歇在他肩上一拍:“还说我,你在西北待了这么久,受了多少伤?身体可还好吗……你给我的信里从来不提这些,就连年初你失踪的那段时间都没说……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当时不说是为了不让你担心嘛,你看我还不是好好地回来了。”楚韶往他怀里拱了拱,向他展示自己脖颈往下的伤疤,装模作样地哀哀叫痛,“不过我受了好多伤,可疼了,嘶——别碰那儿,痛痛痛。”
风歇抚摸的不过是脖颈上一道疤,看起来像是箭矢擦过留下的伤口,早就愈合了,甚至还长出了浅粉色的新肉,哪里还有痛的道理,但即使如此,风歇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他拍开楚韶的怀抱,自然地解了他最外层的盔甲,撩起上衣想要细看。
风歇是最怕痛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受过伤,一撩登时便变了脸色——楚韶的整个上半身,大大小小地遍布着各式各样的伤痕和淤青,不知道受过多少伤,有些是兵器留下的痕迹,有些是撞击留下的。左肩上的疤最深,显然是被一箭射穿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瞧着简直是触目惊心。
他的手颤抖得越来越严重,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你!”
冰凉的手拂过被军旅煅出的腹肌,他刚抬起头,便看见楚韶黑亮的眼睛深沉地盯着他,一瞬间便热烈地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子真的是一个小变态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注: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张载·横渠四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爻爻爻爻敷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肥不肥 民政局 2瓶;一鉴方塘 6瓶;爻爻爻爻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惊梦·十
风歇一时怔住,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楚韶眯着狭长的眼睛,像被什么勾了魂儿似的低头,缓缓地凑近了。
鼻尖有铁甲的一丝腥气,风歇眨了几下眼睛,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抑制的心慌,为了掩饰这不寻常的情绪,他突兀地别了头,转移话题道:“……你整日逞能,还不是受了这么多伤!”
楚韶却没有回话,良久他才转回头去,却见楚韶正摸着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一双眼眸深不见底。风歇伸手在他面前一晃,道:“你发什么呆?”
“没有,许久不见你了,太想了,只想多看两眼。”楚韶伸手拽他的袖子,幼稚地晃着,“方才进书房,只觉熟悉得很……”
风歇努力忘掉方才的莫名情绪,自然地伸手搭上他的肩,像从前无数次一般揽着他,往书房内室走去。
只是从前楚韶还是弱不禁风的小少年,现如今已经比他高出不少了,一身肌肉,皮肤被太阳晒出了健康的小麦色。风歇费力地揽着他,心中有淡淡惆怅,只想着若有机会,自己也要去历练一段时间才好。
两人一同下了密室——从前二人无事时也爱到这里来,密室中冬温暖夏寒凉,又不怕人听见,风歇仔细地关了门,道:“你明日再进宫谢恩罢,父皇那边我已经替你告假了。”
“我给你画的那幅地图你贴到这里来了啊,”刚一下台阶,楚韶便兴致勃勃地打量起来,“嗯,这里没怎么变样……多了一整套茶壶?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喝茶了……”
他惬意地在自己搬下来的那张长椅上躺了下来,随口道:“我这次回来,太子哥哥不该夸我几句么——北方部落联盟连克西北十二城,我只用半年就拿回来了。还有,西野那个阿洛斯·殇允我已经见过了,不过尔尔,倘若西野来犯,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定能取了他的性命为你做贺礼。”
风歇没接他的话,反而叹了口气:“听闻楚老将军近日身体不太好?”
提起此事,楚韶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他翻身起来,垂头丧气道:“楚老将军年逾七十,本就不适合继续打仗了,只是大印朝中无将,才不得不挂帅出征。他早年多在军中落了一身伤,绷紧了弦的时候尚未察觉,但是去年……”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哥哥知道,去年我不是失踪了一段时间嘛,楚老将军没上报,其实是我不听他劝阻,领了一百玄剑大营中的精锐私自追敌去了。”
风歇听得眉头紧蹙:“听着便像是你会做的事儿。”
“我跑了之后一点消息都没有,楚老将军一急之下病倒了……要不然我哪有机会立那么多战功,其实是老将军身体不好,瞒着外人罢了。”楚韶拽他过来一同坐,自然地把头搭在了他的肩上,低落道,“后来定北之战胜了,他把我叫到帐子里说了好些话。”
那时候老将军虽然病着,但面色瞧起来还好,鬓发尽白,仍然不失大奖气度。楚韶被他叫到床前,跪了下来:“上将军……”
“你来了,”楚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咳咳,老头子身体不行了,到现在都不好……听说定北一战赢得漂亮,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