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有限的经验没有告诉他,喜欢只是开始,和共度余生没有关系。
顾行跃和他一样,有出众的家世,优秀的能力,却不甘束缚在继承家业的命运里。他热爱自由,喜欢用自己的镜头记录看过的天空和流水,他不能,也不想一直禁锢在背负的家族前途的使命里。
顾行跃难过也心痛,但并不太痛苦。他向来这样洒脱,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爱与不爱,想与不想,他可以狠下心咬咬牙,忍住短暂的痛苦去避免长久的煎熬。
最近越来越多的争吵和冷战,已经让郁泊风早早地预感到了这一刻的到来,本来契合的步子在某个节点开始出错,结果就是两人越离越远,最终落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好。”
他坐在沙发上,顾行跃冲上来抱住他,膝盖跪在地上,像以前无数次一样窝在他的脖子里,短短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一些,却依旧蹭得他脖子发痒,“风哥,对不起。”
因为倔强没有落下的眼泪,终究是带着滚烫的温度落进他的脖子里,浸湿了这段梦境。
郁泊风从这个陈旧的梦里醒过来,惊讶于自己对其中细节竟然还都记得清晰,只是这种认知和这种回忆一样,并不让他觉得好受,他皱起了眉,晨起的心情难得不愉快起来。
温卷习惯性地缩在男人怀里,醒得比他晚一些。只是醒来之后,他对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并不满意,鼻子轻轻皱起来,翻了个身滚到床边,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郁泊风侧身看着他一个咕噜滚到边上,觉得好笑,伸手一捞就把人又拉回了怀里。
因为小狗耳朵太可爱,他显然没控制的很好,忍着没用尾巴,但还是把人欺负过了。小孩儿做了多久就哭了多久,不管是被他哄着骗着,还是因为持续的高潮情不自禁,磕磕巴巴说了很多平时说不出口的话,求饶的时候一直喊哥哥,叫得人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叫着宝贝吻了好多次。
结束之后温卷花了好久才从空茫中醒过来,回过神只觉得太丢脸,也不知道是生郁泊风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气鼓鼓的,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入睡前还特地要离他远一点,可是睡着睡着还是滚进他怀里。
“宝贝……”郁泊风把人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软软头发的夹在指缝间,透出一点香味。
温卷窝在他怀里没动,却被他一句宝贝叫得脸红,记忆像是一下子被人按了回放键,昨夜的情景一个不差地在眼前重现。
“你下次不可以这样。”温卷面上虽然红透了,嘴上还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要求。
“好,尽量。”
两人又在床上腻了一会儿,起床洗漱做早餐。
“最近有没有不舒服?”郁泊风又照例问了句,但是他清楚温卷的情况已经恢复得很好。
“一次也没有。”温卷有点开心,他虽然花了一些时间,但是有郁泊风在旁边的时候,他总是能从各种坏局面里恢复得很快。
“过来。”郁泊风透过镜子看着他,示意他离自己近一些。
温卷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乖乖凑了过过去,却被捏着脖子亲了一下,瞬间沾了一嘴的薄荷味儿。
“奖励。”
趁温卷煮咖啡的时间,郁泊风做了两个培根蛋三明治,虽然简单,但两人都吃得很舒服。到了公司,温卷已经不需要下了车就一路小跑生怕被人看到,他不疾不徐地走在郁泊风旁边,稍稍落后半步,但一路上“郁总好”和“温助好”的问好,还是他适应到现在都没有习惯的一件事。
“郁总,跃文那边临时有变动。”他们刚到楼层,袁助理正好从办公室出来,立刻上来告诉他这件事,“顾总突然住院了,今天是小顾总来,具体安排行政部已经调整好了,跟您说一下。”
郁泊风步子一顿,虽然只是短短一秒,温卷也从这个停顿里感受到了一丝吃惊,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回事?”
“是突发性心梗,具体的我还要再问一下,但恐怕以后……”袁助理话没说完,但是后面的意思大家都清楚。
“准备点东西,过几天送过去,有必要的话去探望一下。”郁泊风转头,叮嘱了几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上午的事不算多,郁泊风也一直忙到了十一点,抬头发现家里带来的咖啡都忘了喝。因为天气冷,温卷给他用保温杯装了起来。他不喜欢酸的豆子,不知道温卷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喜好,用的豆子煮出来咖啡总是又香又很清爽。
他起身走到窗边放松了一下眼睛,把还温热的咖啡一点点喝完,杯底在桌子上磕出轻微的咔哒声,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风哥。”
郁泊风转回身,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此刻的心情竟然有些如释重负。
门在顾行跃身后缓缓合上,构成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
顾行跃的眼底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疲惫,但脸上的笑还是和以前一样,明亮又直接,像那颗火星从夜空的最中央,直直落到他眼睛里。
“好久不见。”
第38章
“你口味变了很多。”顾行跃撑着下巴,看着郁泊风碗里的清淡菜色,开口道。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一开始郁泊风也不吃辣,但是他特别喜欢吃,几乎顿顿要吃辣,郁泊风就陪着他吃,久而久之两人都习惯了。
“前几年胃不好,就不吃辣了。”郁泊风让服务员把辣的菜色都放到他那一边,“你多吃点。”
顾行跃嗯了一声,像是终于得以放松片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宫保鸡丁。
“伯父情况怎么样?”
“不算好。”顾行跃伸手把额前的头发撩了上去,显得有些累,“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几年里,一直肆意潇洒地过自己的生活。虽然母亲去世得早,但时候他还很小没什么记忆,父亲一直身体硬朗,总觉得这一天还要很远。以至于在问题突然到来的时候,压力和困境一起铺天盖地地冲他袭来。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告诉我。”在人经历生死的时候,亲近之人的心情是旁人无法体会和想象的,这时候任何安慰显得苍白且没有必要,郁泊风很清楚这一点。
顾行跃也同意他的想法,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也没精力去应付这些虚伪的人情冷暖。
“什么时候回来的?”郁泊风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看他心情差得吃不下东西,便打算把话题绕开。
“前天,之前一直在肯尼亚,在筹备一本影集。”
他这么一说,郁泊风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细微变化并不是仅仅来自于疲惫的状态。因为总是在户外风吹日晒,皮肤变黑了一些,头发剪得短短的,和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差不多,刺刺硬硬的发茬摸一把都觉得像小刺猬。
两人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里。
顾行跃抿了抿嘴唇,对上他的目光,开口道,“我以前是不服的。”这么说着,眼里带上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我以前对自己说,我绝对不要过这种生活。我妈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就死了,万一我的人生也和她一样短呢?我不想,我也不愿意。”
“但是现在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顾行跃的情绪好像在一瞬间崩溃了,那种熟悉的笑意此刻在他眼里丝毫不见踪影。
“你不会的。”
郁泊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种时候好像什么安慰都不合适。他没有办法玩完全全感同身受,但是顾行跃的痛苦太直白,强烈到让他无法忽略。两人只隔了一张桌子,他看到顾行跃嘴唇上因为缺水裂开的细小伤口,早先渗出的血珠已经干成了薄薄的痕迹。他皱了皱眉,抬手让人把顾行跃面前的碳酸饮料换成了热茶。
“问题也会一个个解决的。”
郁顾两家关系不错,他和顾行跃也都熟识,于公于私,他都不会坐视不管。
顾行跃的睫毛颤了几下,大概是不想他太担心,声音尽量也压得平稳,“我爸之前安排了人帮我。”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脸上浮出一丝笑来,“幸亏我以前专业课成绩不错。”
气氛好像突然轻松了一些,两人的心情也没有刚才那么沉重。
“还没来得及祝你新婚快乐,我其实准备了礼物的,但是回来得匆忙没带回来,过段时间让朋友寄回国。”顾行跃在喝茶的时候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银环,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忘了送上祝福,只是说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恍惚。时间过得太快,快到他没想到这么快两个人就在截然不同的路上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