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过客(78)
有人惋惜Crush的解散,有人期待毕业晚会的表演,有人拿Crush以前的表演剪了小短片作为纪念,并祝每个成员前程似锦。
短片几乎囊括了Crush所有网络视频,舞台上的姜信冬顾盼神飞,眼里是热情洋溢,是专注投入。
贺听仔细回想,那个总是抱着吉他神采飞扬的姜信冬,如今淹没在日复一日的冗杂工作中,工作起来就好像上了发条的麻木机器,冷静却也冷漠
姜信冬应该是属于舞台的。
他得出这样的结论,越看越伤感,默默把小短片的网址保存下来,退出论坛。
一周后庄高阳找到贺听,请他再劝姜信冬一次。
因为前天Crush在A大毕业晚会上的表演被人传到视频网站,小火了一把,娱乐公司再次抛出橄榄枝,邀请他们参加夏季选秀。
“你知道吗,我觉得玩乐队的时候冬哥才像个真正活着的人,他对音乐的喜欢是刻在骨子里的,骗不了人,”庄高阳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出校园后大家的责任顾虑都会越来越多,想要不计回报全情投入地做一件喜欢的事,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贺听挂了电话,扬头看了一眼墙中央的时钟,中午1点,周日,姜信冬还在伏案加班。
他缓缓走到桌边坐下,从手机里调出网友给Crush剪的小短片,公放出声。
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响起,姜信冬愣住,敲键盘的手机械地停在半空中,偏头问:“怎么突然放这个?”
“我刚和阳哥打完电话,”贺听抬眸看他,“他给我说了娱乐公司找你们的事。”
姜信冬不置可否:“哦。”
贺听凝眉:“你说过你们公司可以申请延迟入职时间的,为什么不试试?”
姜信冬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回:“思怡也没时间参加吧。”
贺听:“他们找了一个新的鼓手,你们的学弟。”
姜信冬依旧望着屏幕,没再说话。窗外偶尔有夏蝉鸣叫的声音,和屋内持续敲打的键盘声混在一起,像一首奇怪的夏日异曲。
贺听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复,舔了舔唇角,直直望着姜信冬:“你在逃避么?你怕你去参加后会动心,再也没办法回归正常的工作,因为唱歌搞乐队才是你最想做的事,对吗?”
姜信冬怔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垂眸片刻,低声应道:“我不否认这点。”
贺听舒了口气,以往姜信冬对这个问题总是避而不谈,今天总算被他撬开了一道缝。
不过他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姜信冬很快转头与他对视,用干涩的声音坦然回复:“但是贺听,我不像你,从小生下来衣食无忧,所有随心所欲的选择都建立在有别人替你提供物质条件。我有我必须要负起的责任。确实延期入职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去参加节目,但是那之后呢?让我更深刻地体会到我有多喜欢音乐,但是却不得不选择另一种生活?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我也并没有随心所欲,”贺听并没有被说服,眉头皱得更深了,声调不经意间提高,“我也一直在跟贺文滨对抗,而且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要选另一种生活?”
姜信冬合上电脑,叹了一口气:“那我爸怎么办,如果他突然需要做手术我拿不出来钱怎么办?你怎么办?如果你爸不肯让你学艺术,难道我要无动于衷地看着你放弃喜好吗?”
贺听无法解答这些棘手的问题,却坚持认为事情总不会那么绝对。半响,他固执又笃定地说:“如果不去试,你的人生就永远只有一种选择。”
姜信冬微微一顿。
他跟贺听从来都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贺听是温室里长大的理想主义,干净纯粹,永远有自己的坚持。
而他在尘世里走了几遭,过早地学会了妥协和让步,选择了一条理所应当的人生道路,却总是忘了要让自己开心。
想要得到,必然要付出,没有几个鱼与熊掌可以兼得的故事,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没有谁对谁错,只有利益取舍。
许久,他拧着眉心,露出疲态:“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姜信冬走得很快,屋里只剩空调嗡嗡作响,房门被关上的刹那贺听的脑子也跟着嗡了一下,就好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一时间理不清头绪,忘了该如何运转。
下午他要去接已经一年没回国的宗故,因为满脑子都在想中午发生的事,走错了航站楼,让人等了半小时。
这次宗故是瞒着家人提前回国的,问能不能在他家住一段时间。
贺听性格冷淡,小时候没几个朋友,唯一常去的地方是宗故家,承蒙不少照顾,难得这次宗故主动提起,没有要拒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