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过客(59)
易凡把手上的啤酒瓶罐捏成了挤成一团破铜烂铁扔在地上,骂了一句:“操!”
旁边桌的女生吓得赶紧搬椅子换到另一边。
易凡皱眉思索,然后微微扬起下巴问艾思怡:“你呢?要参加吗?”
“我……”艾思怡顿了顿,垂下眸子低声回道,“签了律所……”
“行,行,”易凡用舌头顶了一下腮帮,冷笑道,“散了吧,什么乐队?什么理想?都他妈是狗屁!”
说完他用力踹了一脚地上的啤酒罐,转身扬长而去。
姜信冬坐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易凡那句你真自私始终盘旋在脑海中,如芒在背。
这顿火锅吃得太不是滋味,连平时话多的庄高阳都失了兴致,埋头喝酒。
摆了一桌的菜,却没有人吃得下去,倒是最后三人都喝了不少。
艾思怡不胜酒力,没多久说话就开始颠三倒四。
姜信冬想结账走了,却被艾思怡拉住袖口,她幽幽地看着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知道我进乐队是为了你吧?”
姜信冬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把头弯下去问:“什么?”
庄高阳见状,知情识趣地站起身,说要去趟厕所。
艾思怡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那时候你说乐队缺个鼓手,我就偷偷去学了。”
“其实我不喜欢打鼓,练了三年多还是不怎么喜欢,就像你还是不喜欢我一样。”
“所以我放弃了,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姜信冬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时间仿佛静止住了,显得周围酒杯划拳欢笑的人群异常吵闹。
这个晚上要消化的东西太多了,他只觉得头疼。
“惊讶么?”艾思怡轻轻笑着叹了口气,“我一直喜欢你啊。”
说罢,她紧紧望着眼前面露震惊的人,这些年压抑在体内的喜欢也好失落也罢,这一刹那全想都宣泄出来,凝聚在眼里。
暗恋太累,今天她想要姜信冬一句准话。
突然被告白的人愕然坐在原处,他确实隐约感受到过艾思怡对他不同寻常的感情,可他也不敢自大狂妄地断定。
他以为有多年的友谊作衬情爱不值一提,他以为平日里已经很注意把握交往的分寸,却从来没有想过,艾思怡连进乐队这件事都是为了他。
三年不是三天,他不可能毫不为动。
但扪心自问,他会期待和艾思怡有未来么?
从未有过。
夜晚的风呼呼吹过,姜信冬张了张嘴,犹豫了几秒钟后,坦诚又认真地说:“你早就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不该因为我去做任何事。”
艾思怡眼里的光消失了。
“我就知道我不会是例外,”她自嘲地笑了起来,手在空气中随意撇了一下,声音却有些哽咽,“我没事,真的没事……”
说完她捂着嘴打了个酒嗝,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
周围是一桌桌热火朝天吃着火锅闲聊吹牛的顾客,没有人注意到她。
姜信冬头一回见艾思怡这样,有些手足无措。
他伸手想去扶一把,却被打开了,艾思怡带着哭腔叫他走。
姜信冬收回手,好像这个时候做什么都不合适。
烦躁。
好在庄高阳回来了,他看看趴在桌上的人,再看看一旁呆愣的姜信冬,挑眉小声问:“结束了?”
姜信冬也不懂他说的结束具体是指哪方面,反正脑子是一片混乱,于是含糊地点了点头,指着艾思怡说:“你送她回学校吧。”
“那你呢?”庄高阳问,“不回了?”
“不回。”姜信冬站起来,酒意上头,这才觉得身子有些晃。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站了半分钟后去找店员结了账。
庄高阳好像在背后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也不想听。
易凡说他自私,艾思怡叫他走,一夜之间,他被两个最好的朋友厌弃。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能全部都做错了。
学校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或许逃避会让他好受些。
冷风扬起地上的沙尘,他把帽衫的帽子拉起来罩在头上,转身走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中。
贺听出院回了家,脚也恢复得七七八八,落下了十来天的课程,不过他不在乎。
他住院这些天,许铭那货也没闲着。暴脾气还是没忍住,在操场上遇到在台球室闹事人之一,冲上去就是打,两人都被学校记了大过,现在人被扣在家里反思。
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这周末没人陪贺听去酒吧了。
晚上,他百无聊赖地出去遛狗,回家时蓦地发现过道上多了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坐在他家门口,大半张脸隐在帽衫里,两条长腿盘着,目光低落。头顶苍白的灯照在他深邃的侧脸上,透出几分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