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过客(26)
小区绿化零星,房子颇为老旧。小巷里有三两早餐店,热气腾腾,旁边水果店老板一早就开了张,偶尔吆喝。
纵目四望,满是烟火味。
姜信冬穿着最简单的T恤短裤,牵着边牧在小区门口的一颗榕树下等他。
灰蒙蒙的天色里,榕树下的青年戴着白色耳机,发梢微垂,双眸漆黑明亮,笔挺地站成一条线,成了最耀眼的风景。
贺听在远处顿住,一股离奇的难以言喻的心悸再次涌上心头。似乎只要能捕捉到对方的半个影子,他都会感到莫名的窃喜和满足。
“这边。”姜信冬的头发被风吹起,几缕发丝落到干净的额骨上,抬起手腕冲他招手。
贺听小跑过去,接过来边牧。边牧一只爪子往姜信冬身上蹭,似乎有些不舍。
“哎?”贺听蹲下去看这个忘恩负义又或者见色忘义的家伙,心生不爽,“二七,到底是谁把你救回来的?”
二七是边牧的名字,贺听捡到它的那条街叫二七北路。
“听话,”身旁的人也蹲下来揉着二七头上的绒毛,笑得很好看,“下次再带你玩。”说完他抬头望贺听,“今天早上遛过它了,饭也吃了。”
“谢谢。”贺听平时不是个恪守规矩的人,所以每次郑重说谢谢都略显别扭。
“没事,它很乖。”姜信冬爽快地挥手,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贺听没有理由可以留住他,只好顺应局势小声说再见。
前方的人迈出了几步,忽然又转过头叫住贺听:“下次生病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嗯。”
暗沉的阴天因为姜信冬的最后一句话镀上了绮丽的色彩,贺听牵着狗一路嘴角上扬,连天边刮起狂风也没太在意。
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风雨大作,沙水飞溅。贺听把二七抱在怀里,在小巷里找了个破旧的屋檐躲避。
雨是斜着下的,贺听裤脚全湿,檐上不时砸下几滴偌大的雨水,正中鼻梁,再散开跳到胸前。他怕二七淋湿生病,转去面对墙壁,于是雨水啪嗒落入后劲,顺着背脊线滑到腰间,冰冷入骨。
也不知站了多久,在漫天风雨的喧嚣里,他听见有人喊他名字。
“贺听!”
一声,两声,混着雨水掉进水泥地里的声响,清晰可闻。他察觉这不是幻听。
遽然间后背不再落水,脚下一分地成了净土。贺听转过身,只见姜信冬举着伞站在离他不过一尺的地方,背景是粗暴得不分丝缕的雨水,像灰蒙蒙的水幕,但是来人的眼里却发着光,贺听挪不开视线。
“雨太大了,”姜信冬说着又把伞举得离贺听近了几分,一只手掌有力地握住贺听肩膀,把人往伞里带了带,沉声道,“先去我家。”
“方便么?”贺听头发被淋得半湿,睫毛湿润,细小的水珠顺着两颊滑下,在他光洁的皮肤上反射出微弱的细腻的光泽。
护着二七的眼神倒是十分坚定。
姜信冬心尖没来由地软了一下,把人揽过来:“方便。”
雨依旧哗啦啦地下,伞沿的水串坠得飞快。两人撑着同一把伞,并肩而行,贺听心里飘起许多璀璨的星星点点。
一扭头,视线正好对上姜信冬挺立的鼻尖,再往下就是轻抿的唇角。
有那么一个须臾,他只想要吻上去。
在雨水连绵,空气沉闷的夏日,他想吻上去。
“看路!”
旁边人的提醒声刚落,贺听脚下碰到一块凸起石子,没稳住,一个踉跄崴了脚。
幸好姜信冬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肩膀,人没倒下去。怀里的二七也是一惊,蜷缩成一团。
“……”贺听自觉得很丢脸。
“没事吧?”姜信冬还握着他的手臂,坚实炙热的温度透过棉布摩挲在皮肤上,弄得贺听心有些痒。
“没事。”
“小心点,”姜信冬收回手,再次提醒他,“这条路很多碎石子。”
“嗯。”
走进电梯,贺听才发现姜信冬大半个身子都湿了,想必刚才伞是偏向贺听这边的。
他自己半条裤子也在滴水,整个电梯里只有二七没淋着雨。
两人对视,再一齐望向二七,笑意在脸上敛开。
“谢谢。”贺听又重复了一遍。
平日里他可以和许铭怼来怼去,也可以和宗故开些不着四六的玩笑,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姜信冬说得最多的却是这两个字。
“小事,”姜信冬轻描淡写,突然想起什么,半开玩笑似的扬起嘴角,“真想谢我,平时上课少发呆多动脑。”
“哦,”贺听撇开头,回答得十分敷衍,“再说吧。”
姜信冬:“……”
孟半梅和一条金毛站在门口等他俩。她手里握着两条毛巾,一见人回来就赶紧寄给他们,嘴上叨叨着:“淋湿了吧,赶紧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