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过客(142)
“你头发怎么湿了?”贺听在屏幕里睁大眼睛问。
“哦,”姜信冬把刘海抹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刚下过雨。”
“声音也不对,”贺听有所察觉,“心情不好?”
姜信冬:“有一点。”
“怎么了?”贺听问。
姜信冬眼睛微微眯起:“我们的事,我妈说她早就知道了?”
“哦,”贺听恍然大悟,点头,“是啊。”
“是你个头,”姜信冬眼里燃起零稀的火气,语气也比平时生硬,“什么都不告诉我,一个人担了,觉得很爷们?”
贺听面不改色:“那是。”
姜信冬又气又心疼:“等我回去收拾你。”
“别,”贺听喝了一口水,“要不,我唱歌让你开心开心?”
贺听技能点全点在美术摄影了,在唱歌这事上实在没什么天赋,没唱几句调就跑到七里八乡去了,给姜信冬听笑了,忍不住打断:“好歹是我写给你的歌,能不能有几句是在调上的?”
“你今天才知道我唱歌跑调?”
“但这首不一样……”
接下来变成姜信冬的视频教学课,他一句句教,贺听一句句跟着学,教了半小时,成效颇微,贺听也累了,靠在床上开始点歌,点一首姜信冬唱一首。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聊了将近两个小时,贺听很不想挂断电话,但是再过几分钟他就该去做检查和吃饭了。
他怀疑跟姜信冬在一起的时间被人动了手脚,像是电影被按下了快进键,总是过得飞快。
常常两小时就像二十分钟。
挂断之前姜信冬忽然问他:“出院了有什么打算?”
贺听认真思考,按照他现在的病情,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继续工作的。但是要呆在哪里做什么,他确实没有想好。
姜信冬又问:“要不要回国住我那?”
贺听有些惊讶,怔愣片刻说:“不要吧。”
姜信冬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挂了电话。
贺听做着检查,眼前不断浮现出挂电话时姜信冬脸上失落的表情,胸口隐隐生疼。
他不是不想去姜信冬那,而是他不能。
前几天他去参加了抑郁症病人的分享会,分享的病人用“伟大”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伴侣。
因为重度抑郁症实在是一个很糟糕的病,病人的情绪不稳定,反复无常,有时候甚至会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
贺听愿意在姜信冬面前调动所有正面情绪,但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总是积极向上和正常。
作为病人的伴侣,需要无条件包容,无限妥协,接受病人的所有负面情绪和歇斯底里。
姜信冬的工作很忙很累,贺听不想再把他拖进自己细菌滋生的黑暗空间了。
如果姜信冬愿意,他们可以就这样保持距离谈情说爱,要是有一天姜信冬厌倦了要走了,也不需要太多顾忌。
贺听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事情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但吃饭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受,没什么胃口。
其实拒绝姜信冬的邀请很难,而且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他不打算改变主意。
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正午,烈日灼灼,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到房间里。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他打开,看到姜信冬刚刚发过来的短信:“把你在纽约的住址发给我。”
贺听:“要这个干什么?”
姜信冬:“找你家附近的住房啊。”
贺听:“?”
姜信冬:“既然你不想回国,那我就搬去纽约。”
第68章
贺听在纽约的住房是租的,下个月到期。公寓在曼岛上,晚上会有消防车路过的声音,很吵。
既然不工作了,他想换个安静的地方,其实是在纽约还是国内都无所谓。
他让姜信冬再等等,他还没决定好。
几分钟后,姜信冬拨过来视频,笑里掺杂着几分无奈和落寞:“原来不是回国的问题,只是不想住我那啊?”
“不是。”贺听没有底气地垂下视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关系,”姜信冬认真看着他,“反正不管你住哪,我都会去找你。”
“嗯。”
屏幕里的瞳孔幽暗而平静,像深不可测的湖面,贺听感觉自己快要陷进去。
他怀疑如果现在是面对面,他会毫无原则地答应姜信冬的所有请求。
崔朗结束了在欧洲的广告拍摄,下午来医院探望贺听,提起潜水那天的事还是心有余悸。
“幸好那个教练眼疾手快,”崔朗说,“我现在已经对潜水有阴影了,”
“我还好,”贺听想了想,“明年还可以下水。”
“你可别了吧,”崔朗按着眉心,“你不知道,你出事那天,你爸从国内赶过来,在医院哭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