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过客(123)
听到这里,姜信冬猛地抬头看他:“抑郁?重度?”
“嗯,”叶知明继续说,“去年他弟弟去世,他的病情又复发了,但他坚持要走,我们也留不住。”
“他为什么会,”姜信冬情绪开始变得烦躁焦虑,他胡乱把左手的衬衣袖口卷起来,眉头皱得很深,“抑郁?”
“我不知道,”叶知明叹气,“本来抑郁症就有很多种诱因,而且他也从来不愿意说。”
“等一下,”姜信冬拧紧眉心,在接二连三的过量讯息中抓住了重点,“刚刚你们说他在水下没有采取任何自救行动是什么意思?”
叶知明怔怔看着他,默不吭声,眼睛逐渐蒙上一层水雾。
姜信冬喉咙一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叶知明点头,“宗……我们的朋友说,他以前就自杀过。”
第58章
叶知明离开有二十分钟了,姜信冬仍旧留在座位上,像被抽走了一半的魂魄,神情恍惚。
接踵而至的信息已经超出了负荷,此时他仿佛一台故障的电视机,连不上任何信号,眼前只剩下周而复始的雪花噪点。
乱。
太乱了。
抑郁症,自杀,生命体征微弱……
这些词无论放谁身上都太沉重了,像重石千斤,像雷霆万钧,压得他喘不过气。
更何况那个人是贺听。
他很难想象,去年贺听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车上和他开玩笑说自己患了抑郁症。
他也不敢想。
对于贺听,他以为自己早该铁石心肠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想起只觉得喉咙发酸。
还有没来由的心慌,大片大片拥挤在胸口处,轻轻一动就足以扯住全身。
同时无数疑问在脑中闪现,使得思绪紊乱无比。
贺听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仅仅是因为贺辰星的去世?还是跟宗故也有关?
生日那天原本打算对他说什么话?
分手后那些画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完成的?
他疲惫地按着太阳穴,越想越头疼了……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回到去年贺听生日的那天,回到文森博物馆门口,好好听听贺听要对他说的话。
叙旧也好,道歉也罢,亦或者仅仅是开一个恶劣的玩笑都无所谓。
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话,什么样的玩笑,非要选到生日那天才说。
可是很多时候人生和爱情都取决于时机,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有些机会一生只有一次。
很残酷,但也很现实。
现在那个人躺在医院ICU,或许他已经没了机会。
姜信冬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从茶室出来后,因为忘记戴口罩在电梯里被几个粉丝认出来。有录像的,也有索要合照的,他好像回应了,又好像没有。
回家没多久就收到孟思的电话,问他为什么会大中午出现在人流密集的公共场合,还没戴口罩,粉丝都把视频发到网上了。
他敷衍两句挂了。
再后来的电话都没接。
傍晚七点,太阳落到了地平线左右,城市的灯火陆续点亮,书房里没开灯,电脑屏幕亮着微弱的光,照亮了姜信冬阴郁的脸,明明灭灭。
电脑开了十几个窗口,一半是与抑郁症相关的学术资料,一半是潜水事故昏迷不醒的案例。
他越看越害怕,越看越心惊,万千思绪,五味杂陈。
可能他该去探望探望贺听,可是又以什么身份呢?
前男友?还是几年不见面的普通朋友?
他找不到答案。
街灯夜巷,姜信冬站在阳台接连打了几个电话。
等夜晚彻底暗了下去,他人还站在阳台发愣。
今天在电话里和叶知明讲话的那个人是宗故,即便他们两个人只曾短暂的见过一面,他还是听出来了。
既然宗故在,那很多事就轮不到他去操心。
心里不断翻涌出想要去见贺听的冲动,被他一次次残酷地按回去。
等到欲望逐渐减退,他站在凉丝丝的风里,心底就只剩下空荡荡的茫然了。
晚上意外接到了叶知明的电话,姜信冬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情绪又随着电话里的消息再度起伏。
“冬哥,”叶知明说,“贺听的事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合不合适。”
姜信冬:“你说。”
“贺听还没有醒,不过状态暂时稳定下来了,贺叔叔准备明天把他转去纽约的医院,”叶知明停顿片刻,“但医生说越往后拖醒来的几率越小,也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姜信冬心往下蓦地一沉。
“他们咨询了贺听以前的心理医生,她建议我们联系你……”叶知明稍作犹豫说,“就是在贺听人生中留下过重要影响的人,去看望他,在病床前跟他说说话,说不定他受到刺激就会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