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过客(12)
贺文滨发来的语音,声音激动喜悦,说他和贺辰星的骨髓匹配结果出来了,完全匹配,以后会安排手术。
贺听吐了口气,悬了好久的心也终于放下来,回他:“好”。
过了会儿那边又发来一段语音,语气倒是很小心翼翼:“你怎么不回家看看,还在为当年那件事生气?”
贺听心想我回来这么久你也没邀请过啊,冷笑着在输入栏打出一行字:“我哪儿敢啊,您有权有势,说一不二。”打完又觉得没意思,都过去这么久了,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一个人计较,索性全删了,换成“工作太忙”。
“有空回来看看,你李阿姨说给你做红烧肉。”贺文滨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贺听也不分不清他是真心的,还是随便说说而已。
和宗故的见面终于提上了议程,约在一家高档日料店里。
日料店在城西的一个小巷子里,菜式精致价格高昂,只接受提前预约。
店里面摆着很多假山和绿植,每桌之间隔了老远。贺听先到,听着耳旁假山上的静静流水声,泡了壶清茶。
一杯茶见了底,宗故才悠悠现身。他是半年前回国的,所以算算时间,他们有半年没见了。
贺听扬头看他,发蜡把整个刘海都梳上去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挺直的鼻峰。淡蓝色西服贴身合寸,本应该是儒雅深沉的打扮,他却把西装外套随意挂在肩上,领带也被拉得松松垮垮,一股子痞劲。
“怎么着?”宗故见对面的人盯着他看,微微挑眉,“见着初恋情人移不开眼?”
“傻逼,”贺听白了他一眼,“我是看你为什么迟到。”
“哎,参加了一个项目剪彩,”宗故坐下来,把西装外套随意往旁边椅子上一甩,“刚结束,差点给我热没了。”
说完宗故就要服务员上酒,之后很熟稔地点了一堆菜,多到贺听觉得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不过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宗故这个人向来随心所欲,不受束缚。几年前在纽约常常开着一辆骚气的玛莎拉蒂到处跑,约会的伴一个接一个。
两人扯了些日常,向对方更新了最近的状况,饭吃到一半,宗故突然问他:“你回来和那个姓姜的联系过吗?”
“没有,”贺听笑容收敛,眼神黯淡下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人家现在是大明星,风光无限,我就别去凑热闹了。”
“真的就这样了?”宗故皱眉,想起来什么,有几分不爽,“你丢在我纽约家里的那堆东西,我妹不小心看到了,不全他妈是……”
全他妈是贺听画的姜信冬,他这四年画了好几百张吧。回国的时候,不想带又舍不得丢,想着宗故家大,就一股脑全搬过去了。
宗故没说完,因为说到一半看见贺听埋下头去,脸上像是被抽干净了血色,眼神惨淡无光。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那句“真的就这样了”,还是单纯因为他提到了姜信冬这个人。
这种爱一个人铭诸肺腑却又不可得的痛苦他宗故也不是没试过,于是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随便聊了些别的事。
饭快吃完的时候,有人叫宗故名字。
来人鹅蛋脸,眉目清秀,眼神剔透,是个干净漂亮的年轻男子。他后面还站了个黑衣男人,戴着白色口罩,头顶的棒球帽帽檐被压得很低。
昏暗的灯光下,那人乌黑的瞳孔发着亮,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贺听。
贺听感受到那股灼热的视线,歪过头去,心跳蓦地漏了半拍。
分开这四年,他临摹了几百张他的画像,一颦一笑,早已刻骨钻心,即便这人再怎么遮掩,也不妨碍他在人堆中一眼认出来。
是姜信冬啊。
一个不经意的对视,贺听三魂六魄丢了一半,直到对面的漂亮男子把手伸到他面前才恍过神来。
“你好,我叫戴若池。”男子主动和他打招呼,精致的脸笑起来像个瓷娃娃。
贺听眼皮一跳,伸出手碰了一下:“你好,贺听。”
宗故半倚在屏风上,瞪着戴若池后面的人,眉头微微皱起。他和姜信冬四年前就不对付,如今再见,还是觉得对方碍眼。
想着贺听在现场,不要把场面搞得太难堪。宗故收回目光,问戴若池:“跟朋友出来玩?”
戴家和宗家近几年在生意上有很多往来,宗故和他关系还行。
戴若池刚想回什么,后面的姜信冬冷不防接了一句:“约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透亮、平静,不带任何过激的情绪,只像是在陈诉一个事实。戴若池显然有些惊措,不过脸上很快浮出几丝红晕,望向姜信冬的眼神明亮又柔情。
贺听骤然僵住,约会简简单单两个字像一根重棒,狠狠在他脑后伦了一道,太阳穴突突地跳,大脑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