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架蓝机进入监测范围,有一架雷达是开机状态——捕捉雷达特征成功,进行数据库比对。”观测员飞快地分析道,“是C49型雷达。”
C49型雷达目前只配备给了两种机型,一是J-100,一是K-2020。本次对抗中K-2020不在蓝方战斗序列,他们前方的机队只能是J-100。
“一架Y11,6架J-100,”等了约10分钟,一艘驱逐舰的舰长道,“先不着急动手,再放点儿进来。老严,我可不是给你面子啊,要是不一口气完全消灭他们,他们是不会死心的。”
严定波大义凛然地回道:“明白!”
这小兔崽子,这么容易就上钩了……他咬牙切齿地心想,等会儿接到攻击命令,他绝不会手软!
又过几分钟后,观测员突然道:“Y11和轰炸机队后撤了50公里!仍在盘旋!”
严定波:“有没有新的战机?”
观测员答:“目前暂时没有看到其他战机!”
严定波听了两眼一黑——不知道这小子是急功近利,还是被假消息催得手忙脚乱了,身后无人支援也敢挑战盛京港?还不赶紧回去重新整队!
政委听了则是问:“老严,不会是有你在,你家小子不敢来了吧!”
“这个距离,他应该还不知道027在这里,顶多知道咱们两驱两护摆好了阵型等着他们。再说我们家也不讲究这个,他要有真本事就让他打。”严定波面色无波地表示,“正好我也想试试咱们刚换的垂发模块。”
等打完了,他要好好问问这帮臭小子这会儿在商量什么!
他走了个神,驱逐舰的舰长那边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他只听到一句“跑了”。
“跑了?”严定波急忙看雷达显示器。
“应该是回基地了吧?”政委道,“转得太久,他们油料可能不够了。”
说来奇怪,严明信在外围进退两难,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严定波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别进来丢人现眼。可人真的走了……他又觉得坐立不安,手足无措,仿佛他儿子真是被他恶言恶语骂走的一样。
他有什么资格骂严明信呢?
人不是他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他也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
严明信的文化课、专业课,没有一样是他亲手教的,就连给儿子做顿饭,他侥幸没有糊锅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要说他给儿子带来过什么,顶多不过一个从军的梦想。
皎月还在的话,他们家也许不会这样。她那么雷厉风行,又那么温柔耐心,一定早早地把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到:她会教严明信读书、写字、算数,逢年过节会给他们置办喜气洋洋的新衣服,拉着他们去走亲访友,她还会给严明信张罗亲事,和他那些战友们的老伴一样,研究怎么把他们俩半辈子的公积金弄出来给儿子买房……说不定他现在都抱上孙子了。
而他,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执迷不悟地把自己的全世界定格在了她离开的那天。
说起来,他应该感谢严明信作为她留下的唯一一个念想,对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离不弃。
他又怎么能横加指责?
严明信今天是受人撺掇也好,是思虑不周也好,说到底,都是因为他没早点把所学所知倾囊相授。
严定波心口憋闷,几乎要站立不住,他后知后觉地开始悔不当初。可惜人的一生没有几个风华正茂的二十年能用来造福后代,也许等到下一个二十年时他已垂垂老矣,牙齿脱落,口不能言,受人摒弃。
“不一定。”驱逐舰舰长冷静地说道,“也可能是后撤,进行空中授油。”
严定波正好低着头,在努力平复情绪,闻声赶忙去看控制台上的兵力表。
蓝方由数个中队组建而成,每种机型的数量一目了然,其中有一架G-02加油机,其满载油量可达60吨,给六架J-100续航确实绰绰有余。
不过——室温接近40摄氏度,严定波的鼻子却像感冒似的堵住了,他有一句要紧的话没能说出口——这架G-02加油机由运输机改装而来,它的巡航速度有目共睹,想从基地将油料运达战场,所需时间远比J-100要长,必须提前部署。
按航程来算,加油机只有在蓝方发现奉天舰队之前升空,此刻才能衔接得上。
假如J-100中队真的去后撤加油了,岂不是恰好说明红方舰队的布阵防守早在蓝方的意料之中?
驱逐舰舰长也想到了这一层,提醒道:“各舰首长,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舰长!”通讯员扶着耳机大喊了一声,“枯桃军港发出空袭警报!”
严定波抓紧咽下堵在喉头的口水,没等他咽完,政委先问:“什么人!是演习还是敌情?”
通讯员:“是蓝方J-100中队!”
“哦。”政委松了口气,马上又疑道,“怎么可能啊?搞清楚没有?蓝方一共只有6架J-100,不是都在我们这吗?怎么跑去山海关了?他们还会分丨身不成?”
严定波又扫了一眼兵力图,随即明白:“难怪他们不敢进港,咱们这儿的不是J-100,是J-95!那架头机是故意进入范围,暴露雷达型号的!”
J-95与J-100外形相似,性能上却有一定差距,后面五架“群众演员”一旦再接近些,很快就会被识别出机型。
“可是山海关今天不是飑线过境吗?”大副道,“从三点开始,演习停止五小时啊……啊?现在才两点五十!”
通讯员:“糟了,枯桃港岸基雷达被摧毁!”
严定波心跳到了嗓子眼,喉头又差点被堵住:“怎么打的?”
“正在同步战场态势……”观测员不敢放松警惕,换了一台电脑接入数据,“无人机激光制导!两个地面雷达全都打掉了!”
——无人机体积小、重量轻,可自主起降。受飑线天气影响,山海关附近的执勤舰船回港避风,人员疏散,舰载机入库保护。它正好鸠占鹊巢,稳稳地落在了空旷的甲板上,成为舰船雷达回波的一部分。
机载激光器缓缓打开,一束绿光在天色渐暗的下午对准了舰船对岸的雷达。
雷达转过造价昂贵的大脑袋看了它一眼。隔着数公里宽的海面,两个没有生命的物体面面相觑了片刻,彼此都不知道这一束光意味着什么。根据频率分析,身上这束光与可见光并没有显著不同,于是雷达又缓缓地转走了大脑袋。
殊不知,在数据链的另一个终端座舱里,严明信手指扣在扳机上:“锁定目标——发射激光制导导弹!”
与此同时,林届思汇报:“报告队长,我队已完成欺骗任务,顺利返航。”
“收到!”严明信切换频道,“我是蓝方空军J-100,你方枯桃港岸基雷达已被全部摧毁,请立刻停止发送数据。”
没有了雷达预警,枯桃港的码头、船厂和油库皆成了众矢之的。无人侦察机穿梭其间发回图片,远在百公里之外的J-100和J-95同步图像数据,一枚枚导弹破空而来,模拟命中军事要地。
“枯桃港已被我方占领。”严明信道,“请让出所有信息权。”
第72章
飑,暴风也。所到之处暴雨突至,气温骤降,电闪雷鸣,天地变色。
尤其是飑线带来的瞬时风向改变和风力剧增,对战机飞行、舰船航行和地面设施安全将造成重大威胁,这也正是演习被迫暂停的原因所在。
严定波把报话机塞到政委手里:“呼指挥部,问问能不能让蓝方强制返场,太危险了。”
通讯员回头道:“蓝方已经向东北方向撤离,这会儿估计离开飑线预警范围了吧。”
冷气团运动再快,时速充其量只有十几、几十公里而已,J-100最节油的巡航速度也能达到亚音速。只要他们有心想走,把雷暴云甩在身后易如反掌。
山海关的东北方向就是所谓“不可探测”的基地。他们返航了。
“我就不爱跟气象站的人搞在一起,今天风明天雨,说话总是没点儿准头。”政委一负手,皱着眉头道,“是谁说掌握了蓝方收集气象情报的证据的?不是说百分之百打盛京港吗?怎么顶着风跑到山海关去了?再说他们这次也太乱来了,一听说演习收摊就趁机跑过来打一票,哦,只要战绩不要命了?”
控制室内沉默片刻。
“不会的。”严定波缓缓道,“这只是一场演习,严明信他可以赢,也输得起,但是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和队友以身犯险,何况他们还带着国家财产。冒这么大的风险……我想,他们应该是有确切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