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时(56)

严明信聚精会神:“什么事?”

君洋拉起他一只手,两人十指相扣,用力握紧。

在严明信新奇地看着他们交叠的手时,他对着那双梦寐以求的嘴唇闭眼吻了上去。

下雨天,没有紧急的训练任务,严明信所在大队的当务之急是先写赴73号基地执行任务的报告。

严明信好苦,这次正遇上322的新发动机到了第一个拆检期,他还要扒拉扒拉这段时间的飞行日记,再另写一份总结,提交给奉飞以作参考。

几人找了间作战室,围成一个圈,撸起袖子开始写。

行动报告比检讨书好写得多,要的就是反映真实情况的流水账,不用抒发太多个人感想。只要把所有关键时间节点、事件一一列明,确保没有遗漏即可,也没有字数限制。

严明信咬着笔杆,问:“雷达第一次搜到73号基地,咱们下降高度,是几点几分来着?”

队友给他提示了个时间,写了两句,严明信又问:“咱们看到跑道是几点来着?”

林届思一顿笔,抬头问他:“明信,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严明信一窒。

知道他有训练,平时和队友接触颇多,君洋在他身上游走时非常小心,只轻轻地亲啄,温柔地舔舐,没留下一点儿痕迹,更没伤到他一丁点儿。可他还是忍不住捂着脖子,语无伦次地说:“我回家了,没去哪儿啊,哪儿都没去,怎么了?”

林届思关切道:“你没事吧?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才过去几天?”

“是啊,”队友也奇怪,问他,“就这次任务,我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竟然不记得了?不是你第一个落的吗?”

严明信支吾:“是啊,是我落的,但是……”

但是他刚出龙潭虎穴,又把自己送进了盘丝洞一天两夜,他的心魄他的魂儿都被吸走了。

只要一闭上眼,他就止不住地想起那一晚。那个晚上没有月光,屋里比前一夜更黑,潮湿的床上是分不清谁洒下的汗水。

他的手一向下就能摸到那个人湿润的脸,摸到因口腔过分打开而改变的下颌曲线,摸到他修长的手指和分明的腕骨。他想肆无忌惮地叫出他的名字,但更多时候他更想让这雨下得再大一些,让雷声再响一些,他连呼吸声都难以自持……

严明信走后,君洋琢磨会儿觉得不对,这样用车太不自由了。万一严明信总在他这儿过夜,大清早才走,他岂不是一直拿不到钥匙?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院办主任一上班先找上了他:“听说你帮王老师代了一节战争史?来来,来院办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看有什么东西飞过去

第47章

敲完院长室的门,君洋听到屋内的音箱传出说话的声音,说的是:“哟,这么快就来了。”

即便数月未见,即便隔着一道门,这个声音他也一听就知道是山海关的陈参谋。

“老陈啊老陈,我说你们怎么舍得放人。”院长转向君洋,说,“小君,我年轻时在海防一线,也收到过敌人抛来的橄榄枝,不比你这根差!他们许诺车、房、工作就业、子女上学等等等等,吹得天花乱坠,价格开得一般人根本不敢想象,为的就是动摇我的意志。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我被策反了,不是我一个人的失败,而是我们整个队伍的失败,所以绝对不能低头!你做的就很好,和我当年一样,第一时间举报,等候查证。现在是组织对你的考验期,你坚持住,好好表现!”

屏幕正对着院长的方向,陈参谋说:“君洋,咱们好久没见了。过来,我看看你。”

短短几步路,君洋竭力坦然,可仍旧走得沉重而僵硬——命运留给他和山海关的时间太短,他还没来得及报以一腔热血,没来得及报答知遇之恩,他既恨又想念,既痛又忍不住回望。

一入镜,陈参谋喊他:“君洋。”

君洋哑着嗓子,回答:“到!”

陈参谋铁汉的泪也只能往心里落,他想,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君洋自从调到奉天,人消瘦了,嗓子也哑了,乍看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院长刚才跟我说,飞行学院有新的教学计划,从本学期起开辟出一个实验班,你啊……”他看着屏幕中的消瘦的年轻人,沧桑的心一不留神抽了抽,原本准备了激励的话,到嘴边又排不上号了,权当尽在不言中,“好好照顾自己。”

哪怕不是亲生骨肉,人对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有特殊的感情。他怀念君洋茁壮成长的那段日子,每次接到报喜的电话,都能让他在繁重的事务中看到未来的希望。他坚信君洋不只是一颗螺丝钉,不会只为一部机器的运作劳碌,他能战、敢战,能胜、敢胜,有潜力成为军史上的一颗星,只要假以时日,必将冉冉升起。

君洋走后,院长啧嘴,为难道:“是不是咱们年纪大了,跟年轻人不好交流?我总感觉我说的话,他好像听不进去?”

陈参谋说:“我听说韩愈写的文章里是这么说的——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

院长一听,眉毛倒竖:“你这是说我亏待他了?君洋来的时候是个中尉,按技术岗位待遇,他的住宿、伙食都在标准之上,咱们这儿薪资水平也不比山海关差,工作强度还低。”

他嗤陈参谋护犊心切,颠倒黑白:“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这里面能做的可就多了。”陈参谋自己守护不了这颗星,他也得给君洋开开路,他神神道道地说,“什么军展参观学习啦、各部队交流啦,但凡是我能带两个人去的,我每回都带上他。登陆艇回岸太慢,我一喊他回来,舰长直接批他驾K-2020回军区机场。”

“……”院长闻所未闻,沉默得像断了线,“学院不比军区,这儿地方小,眼睛多。如果我像你这么一心偏袒,恐怕难以服众。将来学院教职队伍中怨愤四起,刺激了不正当竞争,对君洋个人和学院的发展都没有好处。”

他掂量一番,还是摇头:“他毕竟是个预备教官,咱们的考试他还没通过,学历也不是最高的。”

陈参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想法,体谅他的难处,长叹一口气:“唉,刘备去南阳的时候,张飞也是这么说的。”

飞行学院和诸多军校一样,教学计划服务于当前军区需要,校方足以做主,不必事事上报教育厅,若有临时改动可以先斩后奏,甚至不奏。学员入学时是签过献身国防志愿书的,专业都得随时听候调遣,班级调动更是无条件服从。

这次新开了一个实验班,指导员从两位新教官中选择其一,教研室经过商讨,基本内定好了——镇南关军区来的黄教官经验丰富,收拾起学生来一套一套的,有资历、有成绩、有手段,当仁不让。

教研主任走个流程,在例会上征求在座众人的意见。

问到君洋时,他笑笑,回话说:“最好不要让我当。”

也许是因为他今天嗓子哑得奇特、哑得突然,令人无法忽视,也许是他让贤的说辞意味不明,众人皆看向他。

教研主任问:“为什么。”

君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捻,笔在指尖飞转不停:“我怕学员受不了。”

言外之意,他行事更铁血,要求更严格,是适应了在座其他教官的学员无法承受的。

这口气未免太过自矜自傲,教研主任笑他孤陋寡闻,豪气地一摆手:“你来的时间短,接触的教学任务比较少,对咱们学院还不太了解,这里不止你一个是中央指挥学院出来的教员,我们的训练标准未必就比中院低!”

君洋不以为意:“中央指挥学院一届600个人里,正式入列航空基层部队的也只有20个。”

“20个已经不少了,”教研主任道,“航空体系历来淘汰率高,这也是人才珍贵的原因。否则毕业一个上岗一个,我们军区岂不是一年就能装备一个师?”

君洋不语,指尖的笔兀自转了半天,不知怎的,就是不停,连转速也未减。

教研主任又问:“话不要说一半,你到底是什么意见?要不你来写教学计划,好吧?整个系的教学计划都给你写,你觉得你能带出来几个?”

“不了。”君洋转椅一转,看向院长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我何必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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