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CP完结+番外】(66)
任昀牵起了自己的嘴角,一手抵住了谢然的后腰,制止了他的动作。他凑近谢然的侧颈,故意冲他的耳垂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呢?”
谢然抖了一下,细碎凌乱的记忆在脑海里四处跑着,随随便便地就同其他的凑在一起,让他更加混乱,偏偏他越是着急去想,思绪就越是同打了结的毛线球一样。
“你昨晚和我说,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任昀退了回来,撑着头,看着谢然的眼睛里流露出促狭。
谢然脸上一僵,不可置信地抬眼撞进了任昀的眼睛。
“你还说,你早就有别的想法,你想假戏真做。”任昀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一个咬字都极其清晰,他停顿了几秒钟,看到谢然的表情出现细微的变化后,才继续说道,“几个月前,你说得很好听。”
谢然垂下了眼,讪讪地笑了一下。
“你还想做什么?”任昀问他,“或者说……你做过什么?”
谢然压下了自己的唇角,不知道能回答什么。
恐惧压下了他先前的欣喜,弥漫到他的四肢、他的全身。他想做什么?他想做的事太多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迫坦白。
“我可以告诉你我想做的。”任昀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伸手扣住了他的下颚。
他张合着嘴,说了四个字。
第59章 山海
老旧的电脑重启需要多久?
或许是卡死在某一个满是代码的界面里,又或许是一次又一次地挣扎了几十分钟。
对谢然来说,则是漫长的空白。
他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任昀嘴里说出来的。多少年的妄想,多少年的梦寐以求,都在这句话里兑现了。
谢然心里涌上千万种情绪,喜悦、兴奋、不敢相信,但在最后它们都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谢然回应道。
像是自愿献祭的羔羊,眼中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潭水,唯有细碎的清光在上面浮动。
“就这样?”任昀从床上坐起身来。
谢然回道:“就这样。”
任昀移开视线,盯着床尾隆起的被子沉默了几秒,说道:“现在不行。”
谢然垂下了眼,视线落在他撑在自己腰前的手上。
“我也没说要现在啊。”他小声地说道,摸了摸自己鼻子上的痣。
任昀的手臂僵**一下,扯回自己的视线看着谢然。他的唇角下压,像是在尽力克制着什么,从谢然的这个视角看去,正好能瞧见他耳垂上的一抹红。几根头发正好绕在他的耳朵上,这一对比那点红晕就越发明显起来。
或许是恼的,又或许是羞的。
“我很久没来敦煌了。”任昀突然就转移了话题,“我和曾静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你想去哪?”
“都可以。”谢然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也撑着床铺坐了起来,与任昀对视着。他的手缓缓地抬起,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任昀的脖颈,然后慢慢攀上他的下颚,摸上了他的脸。
任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问道:“做什么?”
谢然摇了摇头,偏过头在任昀的手指上贴了一下。
被触碰的地方像是流过了无数条电流,直直蹿进了任昀的心里,一下一下地击打在他的肌肉上。他的心脏仿佛是想摆脱他的控制似的,毫不在意他的想法,自顾自地怦怦乱跳,跳动感传到了他的指尖上,像是有意在向谢然暴露自己的丑态。
任昀松开了手,翻身下床。
“任哥。”谢然叫了他一声。
任昀回过头,谢然挪到了床边,两手撑在身侧对着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我想骑骆驼。”
·
汽车一路开到景区门口,那一大片的黄沙像是凭空产生的蜃景似的,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出现在了公路尽头。谢然和任昀的脸上都是全副武装,估摸着此刻就是他们的经纪人站在眼前,也不一定能认出他们来。
来往的游客都是差不多的打扮,也不用担心被人当作异类而被过分关注。
鸣沙山上的沙子细腻,轻轻踩上一脚都觉得自己要陷进其中。天是干净的蓝色,没有一片云,放眼向山顶看去,整个视野里只剩下了两种色彩。
骆驼刚上班,体力还算不错,走起路来像是在蹦跶,一颠一颠的。还没几分钟,谢然就觉得自己腰背的肌肉都在叫嚣抱怨着,酸痛的感觉比那会儿骑冰岛马时的还要强烈。
任昀骑着骆驼走在前面,他时不时地就要回过头看谢然一眼。最开始谢然还以为是他有话要同自己说,可等了许久都不见对方开口,也就渐渐把注意力移到了别的地方。
远近都是黄沙,人在山上就显得格外渺小。太阳像是就在头顶,刺眼的光在谢然的眼角闪着。这里的景是荒凉的壮丽,他从东南沿海而来,眼见绿树茂林渐渐退去,黄沙大漠重叠连绵万里,茫茫烟海望不到头。
骆驼的系绳上挂着铃铛,丁零当啷地响着,声音清亮如同民谣小调。
骆驼队的人帮他们拍了照,还惋惜他们错过了最佳的旅游时段。鸣沙山有露营项目,在沙漠的夜里看星星绝对是一个难得的体验,然而十月之后,这里的昼夜温差大,在野外露营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一些露营营地也不再营业。
骆驼走得慢,一小时后才上了鸣沙山的山顶,月牙泉就在黄沙环抱之中。泉中的水干净清澈,远望就像是一块翡翠似的,日光下澈,碧波荡漾,涟漪萦回。泉边有庙宇,绿树簇拥在侧,一条小道通向远方。
从鸣沙山山顶滑沙而下,轰鸣的巨响回荡在耳边,如同雷鸣。风掠过耳畔,谢然压下了自己的帽檐,偏过头隔着墨镜与任昀对上了眼。
谢然不知道是不是肾上腺素在这种刺激下飙升的缘故,他的心脏跳得飞快,体内也涌出一股燥热,他从任昀的眼中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他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生出了一种冲动,想要对方拥抱自己,比以往的欲望来得都要热烈。任昀的目光温柔得就像是不远处的泉水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欣赏,又忍不住被吸引得沉溺其中。
浑黄的太阳悬在山顶,宛若紧贴着那条边线一样,大地被照得阴沉沉的,拍出来的照片也带着模糊苍凉的感觉。
谢然走到了泉边,静静地望着水面,泉中映着沙山、映着楼宇,它在这片苍茫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却和谐地嵌落、沉睡在这里数千年,像是梦中的仙景,不似人间的所有物。
这种不真实感难免让人想起一些事。
谢然的眼皮渐渐垂落,缓缓地叹了一声气。
他又想起了谢梁安。
很多事其实都是过不去的。他有时候会恍惚地认为谢梁安还在,他正坐在那张价格高昂的轮椅上等着自己捧着一束花去看望他,但下一秒,他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有爸爸了。
他们家还没天各一方的时候,也曾经一起坐在饭桌前谈论着某个假期的计划。那时谢然还在上小学,刚学完了《莫高窟》,被语文老师口中的千年兴衰历史吸引,脱口就问谢梁安能不能带他去敦煌玩玩。
那个时候他还不怎么知道天地之大,不明白万里究竟有多远。
亦不知聚散离合、世事变幻。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像这里的泉水,任凭千年的烈风簌簌而过,百年的流沙纠缠不休,群山环抱,戈壁为邻,也依然不改风貌。
任昀的脚步落在沙上,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我爸很早就和我说过这个地方。”谢然懒散地撩起眼皮,瞥过对岸稀疏立着的树,语气平淡地说,“他说莫高窟前有白杨、鸣沙山上有打太极的人……这片土地上大部分都是黄沙,风起时看不到前路成群的骆驼被系在一起,你可以听到绳子上驼铃摇晃的声音。这里的日落可能要等到十点,当夕阳来临时能染红半片天,太阳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抓到它。露营的团队会升起篝火,游人在鸣沙山的后山处冲天际喊叫,天南海北的人像是找到知音,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手电筒,于是整一片沙漠都是星星点点的光,成了夜空下另一道星河。”
“我早该带他来的。”谢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人总是会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后悔,想着从前要是再多做一些事、陪伴久些就好了。然而往事不可追,过去的终归都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