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高在上的身份和这里万般不配。
可这正是许卿亲自替她选的归宿。
许卿走进来的时候女人已经昏过去了,许逸城留下的人是亡命之徒,几个日夜不吃不喝不停的煎熬耗光了她的锐气,早不复当初许卿在彦宅见到她时那一副华贵而端庄的仪容。
许卿步步走近,立在她面前停住了脚。
手缓缓地伸出去,紧接着‘嘶’的一声扯掉了封在她嘴上的胶布。
女人猝不及防地叫了出来。
许卿用指尖将胶布揉成一团,拇指食指间一弹,落在了地上。
他笑着和女人打招呼。
全然不顾她恐惧到几乎变形的一张脸。
许卿说,又见面了,彦夫人。
他还说:你眼光不错,比林霆那个废物强多了。
这时许逸城的人走上前,递给许卿一只乳白色非透明的塑料桶。
许卿拿过来拧掉盖子,将里头的液体由女人头顶开始浇至她全身。
他一边浇一边问,“十年前一把火想把我们都烧死的时候,没想到我能活下来吧,嗯?”
女人尖叫的声音响彻在密闭却空旷的空间里,可对许卿而言她尖锐的嘶吼和那些恶毒谩骂经已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在怕什么,”许卿轻轻地笑,“怕死吗?”
他俯身在女人耳边说:“还是怕我拆穿彦龄的身世。”
许逸城坐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通风井旁,他听到了许卿的话,于是眯起眼朝亮灯处平视过去。
然后他就眼见那女人发了疯,不顾一切地想扑到许卿身上,像野狗一般张着嘴,似乎想一口咬断许卿的脖子。
顷刻后许卿仍立在原处,纹丝未动。
许逸城也依旧安坐一旁,什么也没发生。
除了女人的手被人扭断了,连同椅子一起跌倒在地上。
女人跌进她一生所偏执践踏着的尘埃里,尘土蒙住了她的眼,她还在不断不断地咒骂,不断嚎叫。
可惜许卿对她擅自的言论不感半点兴趣。
他视而不见脚下蜷缩成一团的人形,平静地目视前方,“我母亲的尸骨在哪里?”
女人淌着血沫的嘴唇不停在哆嗦,她吐出的字眼很难分辨是什么,但许卿从她的眼睛里看懂她想说的话。
许卿盯着她的眼睛说:“因为得意到了忘形的地步,才会把标本的骨头当作我的骨头,彦则之学医,你费尽心思嫁给他,为什么不了解一下他的收藏爱好呢?”
许卿从容的欣赏着女人崩溃的模样,末了点了一支烟,轻轻地夹在指缝间,悬于女人满身汽油的头顶上方。
在如愿听到女人一声又一声的求饶和认错后,他把烟掐灭了。
许卿蹲下来,轻声靠近她,“——既然你把她扔进海里,那你就去那片海里找她吧,找到她,一命抵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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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上
入夜两人回到车上,许卿伸手去拿挡风下面的烟盒,许逸城启动引擎,下一秒轻轻拉住了许卿的手。
“夜里了,”许逸城说,“你少抽。”
许卿静静地靠进椅背,转头望向窗外幽黑的林地。
许逸城扣着他的手,一同握在档位上,许卿五指间的温度像是比金属还要凉。
片晌后许卿开口,简单明了六个字———要她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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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月,各地气温均有所下降,独隔江以北的北京城却不见秋凉。
老人都说京城是没有春秋两季的地界。
唯夏唯冬,火热严寒。
彦龄的日子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好过,摩根那位梁子翊精明的像一条狐狸,他否决了彦龄提交给摩根有关嘉禧台项目以地产债券形式向摩根集团进行委托的意向书,一口咬死摩根必须以股本融资的方式加入彦氏嘉禧台的金融投资。
彦龄深知彦堂之不会允准,因为彦氏并不缺钱,他的叔叔之所以要拉摩根下水,是要利用嘉禧台这个在建的楼王,为彦氏在上证地产个股的行列里树一面不会倒的旗。
他叔叔的决策不会错。
因为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男人,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叔叔。
他厌恶祖父的昏聩,痛恨父亲对他和妈妈的冷淡。
是谁说有了血缘关系才是最亲近的血亲,他活了十八年,对他最好的恰恰是没有一丝血缘的彦家继子。
为了彦堂之,为了他的彦氏,他愿意屈尊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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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翊再一次从分机里听到彦龄这个名字时,他的家主正领了苏郢到他的摩根本部来喝茶。
他在电话里不咸不淡地说‘彦氏难道是没人了么’,家主走过来倚在他椅子旁,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梁子翊放下电话,不声不响的摸了把家主的腰,莞尔道:“彦氏的事。”
“哦?彦堂之还没想好啊。”
“他怎么想我不好说,可就算他想好了,也不该派个半懂不懂的小孩子浪费我的时间吧。”
家主清浅一笑,“十八岁,不小了,何况他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梁子翊望着他若有所思,随后却听到苏郢坐在一边,放下茶杯不重的说了句,我有个办法。
家主二人一齐向他投去目光。
苏郢问,“记得上次去彦家做客,彦堂之身边那个叫许卿的男孩吗?”
家主点点头:“上次我就想问他到底多大,光用看的我会以为彦堂之在犯法。”
苏郢缓缓道:“梁总裁如果真的想让彦堂之让步,不如把谈判对象换成许卿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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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彦堂之的邮箱里收到了秘书转发给他的两封信函。
一封是摩根亚太区总裁办公室发给彦氏的正式函,内容复述了之前摩根否定彦龄作为负责人的那起合作方案。
另一封是私人信件,署名人不是梁子翊,是他那位姓严的家属。
严沫在邮件里说,他很欣赏许卿,希望彦总能让许卿代表彦氏,再和他们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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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下
许卿很少会接到彦堂之的来电,他的手机也从没在一天内接到过近十通未接电话。
全是一个人打的。
他不知道那老畜生想做什么,可无论他想怎样,现在都碍不着他的事了。
他已经不想再看他脸色过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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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海城天高气爽,是食虾蟹最肥美的季节。
许卿从小长在海边,对海里面的活物显然比对陆地上的感兴趣,他喜欢海城人用黄酒烹活鱼的做法,每次吃都能想起他妈妈的手艺。
许家的老保姆了解许卿口味,他一回家准做好了吃食候着他,可惜今年倒春寒闹到了四月,海城的水产远不比往年。
许卿尝了几回,总觉得鱼不是鱼味,蟹里空落落的。
许逸城说,那不如出海,我叫上阿姨,捕上来了现给你做。
许卿说,好啊,那你带上嫂子,我回家把狗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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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岛港口有一块私人码头,面积不大,全海城仅此一处,是海边渔民常年不倦的一个话题。
许逸城的船就停在这里。
许卿起得很早,天不亮就睡不着了,他牵着刚满三个月的小奶狗在浮桥上慢慢走,海风卷着淡淡的盐味吹在身上,是久违的海边生活的感觉。
许逸城买了新船,据说吨位和船尺在私人游艇里算得上前列,许卿对船不太感冒,只觉得比之前那艘看上去大了许多,抱着小柯基登船时,脚下攀得台阶好似更高几层。
他登了船便有人告知,许先生去接太太,陪太太从新港入海,他们去坐辉海那艘船了。
许逸城的手下问许卿,表少爷要开船吗?
许卿揉了揉怀里那颗松软的小狗头,“不了,我没有驾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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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东海湾上的浪很薄,部分禁渔令尚在时效内,能在此时出海的渔船不多,海面上茫茫一片,远的望不见尽头。
许卿抱着狗倚在沙发床上,侧肩瞭望着窗外。
许逸城的人端了早餐过来,指着几海里外的一个小点说:“我们的浮标就在那里,先生和太太应该快到了。”
许卿顺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与他在几公里外同行在海上的船是有几艘,可他没见过辉海的船是个什么样子,以是对着窗外,用食指横向指了条线。
随同的人愣了一愣,反应跟上来,马上说:“是艘喷了香槟色的小船,四十几尺,比咱们的船小一半,船头有太太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