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耀这时才慢慢开了口，他低沉嗓音问秦楚，口气很像是在审问一个微不足道的犯人。
“——我弟弟在哪儿。”
秦楚被枪指着头，这种待遇自他成人后还是仅有的一次。
看来郁子耀是来真的。
他不得不提醒郁子耀一句，“慎行，郁总。”
郁子耀凛然地看着他。
秦楚翘起一边嘴角，有些微末地一声轻笑，随后道：“你杀了我，就再没人能告诉你郁彗的下落了。”
“你错了。”郁子耀寒冽目光，沉言道，“我杀了你，郁彗会自己回来。”
秦楚眼中一滞，在思虑中慢慢扬起了头，用一种不示弱的眼神回敬给郁子耀那无可救药的狂妄。
只听郁子耀精简决绝两个字，动手。
冰寒的枪口这一次是切切实实地顶上了秦楚头部。
那名随从依照郁子耀的示意就要扣动扳机。
秦楚蕴气地睁着眼。
千钧一发之际，偏厅外连接大堂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大波错落却陆续不止的脚步声。
郁子耀的人手中有人先行去探看，快步朝门前跑了过去。
那人还没出偏厅的门，迎面就被走廊上走近的一道颀长身影一脚踹回了厅内。
伴着郁子耀手下闷沉的一声哀嚎，军靴结实的皮底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穿着统一的军区警卫队在眨眼间就反控了当前局势。
袁祁穿着军装立在厅前，冷冷一扫视厅里的人，他的视线越过郁子耀的背影，直落在被人用枪威胁着的秦楚身上。
袁祁眯着眼，摘下军服手套递给身边的警卫员。
“枪放下，”袁祁语调沉稳，周身气场却锋芒逼人，他只看了一眼指向秦楚的那把枪，随后森肃道，“手不想要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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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上
随着袁祁那句令人森寒的一问，偏厅内霎时一点儿声响也不出了。
举着枪指着秦楚脑袋的那名手下眼色深重，一副表情紧巴巴地，干咽了半口气，随即谨慎地朝自家主子观望着。
郁子耀眼瞳微倾，很缓地抬了下眼。
那人即刻放下了枪。
秦楚在枪口偏离开他额前的那一瞬，忽而向着几步之外的袁祁看了过去。
他只和袁祁对视了不到一秒，旋即红着耳朵尖扭开了头。
郁子耀转过身来，身后那一众X安便衣紧跟着向前迈了一步。
他站在厅内，淡淡扫了一眼军区荷枪实弹的大队警备，继而眼光止于袁祁身前，很镇定地对袁祁称呼了一声，“袁少将”。
语气淡而平常。
“郁总。”袁祁微微垂下眼，手掌间轻末那么一握，徐缓道，“久不见了。”
郁子耀冷沉地眺看过去，说：“是，久不见，没想到我来办案子，居然就见着了。”
袁祁扬起头，审视的眼神瞟了回去：“看来是我在军区里待得太久，竟不知道，X安部的手这么长，查案子都查到我的人身上了。”
闻听此言，郁子耀略一侧眼，余光扫向身后的秦楚。
“X安部的手够长么，”郁子耀一针见血地评议，“我看还远远不够吧，不然怎么能让这位秦先生在我眼皮底下，把我弟弟送出北京城。”
袁祁耳尖地抓住重点，一记眼刀飞快地向着秦楚撩过去。
秦秘书有生以来第一次显露出小动物一般的呆懵，想来是让袁祁那一眼给剜得不轻，方才枪指着头都没让他变了脸色，现下被袁祁这么一瞪，那张俊俏标致的小脸上，竟然暗暗地透出一丝怂意……
郁子耀为了郁彗，发疯是正常，但他毕竟不同于等闲之辈，心理素质强大得很，越是要疯就越镇定，是连失常都能保有绝对理智的人。
恐怕郁子耀真正令人感到恐怖的一面，现今也只有郁彗能看得清楚。
郁子耀当然知道秦楚是有袁祁这样的一座靠山，他也当然知情彦氏今时的那位当家人许董的背后，站的又是谁。
能使他全然不作权衡的原因很简单。
还是那两个字，一个人。
——郁彗。
“我只要问出我弟弟的下落，有人能招，就不会有人见血。”
袁祁早料到郁子耀不会收手，可巧的是，他也不想在这种形势下，因为插手郁家的家务事而跟郁子耀结仇。
以袁郁两家当前的盛势，公然成了仇敌，那必定是许多人都不愿看到的局面。
站得再高，地位再稳，谁又能为了一己之私去挑起局势动荡？
袁祁不以为意的笑了。
“见血？那倒有意思了，我跟郁总无冤无仇，你说，要是你X安部的人今天在这儿全被我毙了，那过后闹到上边去，弄得两家难堪，到那时，你又有多少精力能拿来找你弟弟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郁子耀沉沉一声笑。
袁祁道：“我是在提醒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多半是为了秦楚安全，他倒也不算不给郁子耀情面，“郁彗离开的路径我的人已经在彦氏内部开始查了，有消息，你会第一时间得到。”
情面给了，台阶搭了。
凭郁子耀那副心术，该怎么收场，他当即便已心中有数。
抬起手那一道几不可见的手势，让X安跟来的大批便衣纷纷收起武器，噤声候在了两侧。
郁子耀带着人从偏厅内撤出去的时候，与袁祁隔着一步之遥擦肩，他没有停下脚步，却冷漠的留下一句，“管好你的人，他这个胆子，迟早丢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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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郁子耀的人都撤干净了，彦氏大楼内才稍稍恢复了些人气。
秦楚站在偏厅正中，轻出了一口气，握成拳的双手刚松泛开，就听见几步之外的袁祁忽一转身，口吻不善地叫他，“跟上。”
秦秘书撇了撇嘴跟了过去。
袁祁的车就停在彦氏大楼的正门下，十分钟前这里还被X安部的便衣控制着，袁祁能长驱直入把车停在门口，就连秦楚都觉得有点惊讶。
两个通信员守在车子旁，等着为两人开门。
秦楚站在敞开的后座车门外，脸色有点忐忑，看似是在犹豫。
袁祁在上车前驻足片刻，隔着车顶，眼神十足阴霾地瞟了秦楚一眼。
他沉声对秦楚说：“上车，我们的帐回家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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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下
“我们的账回家再算。”
阴恻恻地给了秦楚这一句，回和园的一路袁祁便再没说过一个字。
车子自高速驶出，走了一段很隐秘的杨林小道，由军区带出来的警卫在彦氏的大楼外就被遣回了军区，现下跟着袁祁的，只有在他那辆加长车后方五米，不远不近行驶的一队下属。
秦楚对于和园这地方，多少还有点心理阴影。
那三天被锁在床上的事够他记一辈子的，当初为了帮许卿，第一次栽到袁祁手里的时候，他也不曾想到，竟会跟这个男人纠缠不清。
车子缓慢驶进和园的宅院，就停在袁祁屋院的门廊下。
袁祁抬腿下车，嘭一声甩上车门，震得台阶下等着候他回来的两个佣人浑身一哆嗦。
有人赶紧跑着来给秦楚开门。
站在和园空旷的院子里，秦楚盯着那栋古香古色的三层小楼先是愣了片刻。
眼看着袁祁的背影头也不回地走进屋，秦楚深吸一口凉风，抿紧了嘴，随即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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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的下人们极有眼力劲儿，秦秘书都来了，自然就用不上他们这些笨嘴拙舌摸不透主人脾性的人在边上伺候着了。
于是大伙儿像商量好似的，一眨眼作鸟兽散。
宽敞的一楼客厅，尽留给这二人一决雌雄。
袁祁非常不快，脸上神色要多冷有多冷，军装外套一脱，挥手就扔到了地上。
他此刻心里那口气究竟有多不顺，秦楚不用看，只想想今天都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就有数了。
蹲下来去捡袁祁扔在地上的军装时，秦楚不言不语，动作都轻极了。
他是知道自己理亏，闹了这么大一出，还是没能绕过袁祁去。他今天已经见识了郁子耀的不管不顾，想来一天找不到郁彗，郁子耀便一天不会罢休。
身份证件和签证那些个东西他早就替郁彗准备好了，可郁彗迟迟没有动身，他也不能硬逼他走。
不晓得郁子耀还会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这些年风口浪尖，他待得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