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话锋一转:“如果你打算用稍高的价格把这一套整租下来——找个朋友啊同事啊一起住,摊下来还是很便宜的——那我就和那对夫妻俩说,让他们换个地方。”
俞桑想都没想:“那还是算了吧。”
“当然,咱也不勉强。”原本整租给夫妻俩就是桩好生意,房东见俞桑没答应,也不逼迫,“看你小年轻平时还得上班,我给你两周时间,趁周末找找新去处吧。”
俞桑挂了电话,揉了揉脸。刚周一就劈头盖脸这么一条消息,他几乎没动力去公司和熊野斗智斗勇了。
那种疲惫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在全身血液中蔓延,缠着手脚扼着咽喉。
上班前俞桑到楼下的体彩中心买了张彩票。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没有希望也可以给自己造一点,然后再撑着度过新的一周。
上周没完成的开发内容,熊野下了死命令,要求这周一定完成上线。
连着六天,俞桑只来得及在豆瓣上发个求合租的帖子,随后便一秒也没时间看 ,一心扑在工作上。
俞桑所在的公司的主要产品是一个交友类软件,前两年正是风口,同类产品雨后春笋似的冒。由于前任产品经理兼技术总监的实力过硬,他们这款“遇见”APP好歹没有死,但自从对方离职后,也是苟延残喘。
此前这款APP的变现策略一直是VIP会员付费和商务自己联系的开屏广告。这次搭上推盈通的顺风车,熊野恨不得让他把所有能插广告位的地方都塞上广告位,全方位多角度地向用户展示广告。
然而在此前的程序设计里,几乎没有设计广告体系。熊野又是个甩手掌柜,俞桑只得配合着产品和其他开发,紧赶慢赶,从零开始,最后也只能先上几个预期收益较好的广告位。
怕出问题,产品经理和俞桑计划先走小流量测试,数据符合预期了,再完全放开。
周六晚上九点半,新版APP终于发布,上线后的冒烟测试也已完成。
产品经理和熊野关于是否要走小流量测试大吵了一架,俞桑写完周报后,躲在电脑后面,悄悄打开手机。
看到豆瓣的私信提醒冒出来一堆,俞桑暗暗高兴了一下,但再点开,发现十个有九个都是中介,还有一个在卖片。
还没来得及叹气,熊野就一嗓子吼道:“俞桑,你给我过来!”
和领导开电话会议分享屏幕的时候跳到了写文的界面跳了几秒,也不知道有没被看到……社会性死亡……
第7章 GAY吧
熊野和产品经理没吵赢,便等人走了,拿俞桑出气。讲他作为一个技术对产品唯命是从,毫无主见。俞桑左耳进右耳出,心里想着租房子的事。
近两年在帝都越来越难找到房东直租的房子——整租或许还好些,合租更是难上加难。对于房东来说,中介给的租金高,还不用他自己操心,是一笔合算买卖。只是对于租户来说,无异于多了一层中间商赚取差价。
俞桑叹了口气。熊野以为他听进去了,满意地点点头,又说:“我对你是报了很大期望的,你好好听我的,好好干,以后老板给的福利奖金,一定少不了你。”
哪怕俞桑没认真听内容,熊野高强度的声音也似乎实体化般压在他身上。
一周又结束了,俞桑想,可是下一周会好吗?
俞桑近乎机械地收拾东西,背上电脑包。原本准备直接回家,但坐电梯下楼的时候,他突然想去喝一杯酒。
赶在地铁最后一班列车之前,喝一杯酒,求一晚安眠。
十分钟后,俞桑坐进离公司最近的一家酒吧里,打开酒单,又合上。
还是算了吧……俞桑想。
第一次闭眼选酒吧,没看均价,怎么偏巧就是自己喝不起的。
大概两年前,俞桑不知道在哪看到过一个心理自评表,也不知道是怎么空出来的闲时间,做了做。
出了什么题、选了什么答案已经记不太清,唯一记得的就是结论:轻度抑郁,建议去医院就诊或咨询心理医师。
俞桑听话地搜了心理咨询,打算预约一个。
就和现在一样,看到价格后,俞桑又退出了医师介绍的页面。
酒精和治疗,他都没什么资格选。
又想到,或许买些啤酒自己在家喝,成本要低得多。
但回到家仿佛回到另一个真实,和工作中的压迫与混乱的那种真实有所不同,家里的真实是独居异乡的忙乱、难以撇脱的责任和一眼可见的未来。
即便内容不同,它们却都有着极为相似的内核。
让人困惑,疲惫,不知何去何从。
俞桑刚把酒单合上,准备面无表情、理直气壮地离开时,身边就坐过来一人,问:“请你喝一杯?”